“重要什么?”杨果抬起头,笑着说:“你明知道我不是想来旅游。”
徐观把她的头又按下去,贴着自己的胸膛,逗她:“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老板真的看上我的能力,原来还是贪图我的美色?”
杨果埋在他胸前笑起来。
“接下来,甩手掌柜的角色就到我了。”徐观说。
杨果没看他,盯着楼下花园里被雨水打湿的沙漠玫瑰,停住笑神色认真,“我不想你继续在这里,但如果还有事,我就陪你。”
她觉得危险,但她不会再错过陪着他的时间。
多年前只能呆在狭小房间,看着窗外春去秋来,想象他一个人要如何度过这种时光的心情,再也不想体会了。
现在回忆起来,都不知道大学后两年怎么度过的。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常常不能顺利入眠,起初还会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崩溃,抱着梦里哭湿的枕头一坐坐到天亮,后来总算想了不是办法的办法,拜托艾玛诗抢到签证。
人生总要有个盼头,才能正常活着。
她的盼头就是彻底独立,然后找到他。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想做什么,她都陪着他。
雨势渐渐大起来,徐观一直没再说话,抱着怀里的女人,感到胸前有点湿润。
她又哭了。
他突然明白那天晚上的心情。
她是一株水里的芦苇,用尽全力逮到他,就像终于捕捉到继续生长的希望。
那个时候,她一定来找过他。
“没事了。”徐观说:“收拾东西吧。”
*
两人其实也没多少行李,花不到十分钟就整理好,出门前杨果直接买了去西港的机票。
“不坐夜班巴士,太慢了。”她说。
徐观带她去市场,好容易才买到两条厚一点的披肩。
恩收到消息,非要送他们,开着自个儿的小车,车上还多了个阿肯。
暹粒地方小,他们很快就到了机场,恩在开车时一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多嘴道:“徐,你还回来吗?”
阿肯也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徐观拍拍斜挎包,说:“以后会回来的。”
他牵住杨果,往安检口走去,另一只手抬起来冲二人挥了挥:“下次见。”
下次,就不会有这些破事了。
徐观不知道杨果订了什么酒店,两人从西哈努克的机场坐突突车到达港口,恰好赶上最后一班渡船,到达高龙撒冷岛时,天边已经泛出红光。
海水已经开始涨潮,渡船停留的地方有个咖啡酒馆,沿着搭建的木板走进去,就是高龙撒冷最繁华的海岸线。
海岸线边的沙滩很长,一直往里延伸进岛中央的森林。这一边布满大大小小的民宿和青旅,配备的设施也算完全,主要都是度假相关的小商铺。
杨果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接着坐在沙滩上,掏出一瓶青草药膏开始往裸-露的皮肤上涂抹。
徐观问:“住哪里?”
杨果说:“由于你前五天的安排超出预算,接下来就带你体验一下真正的穷游。”
“那我可怕了。”徐观笑着说:“所以,咱们今晚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杨果没回答,把药膏递给他,“喏,做好准备。”
徐观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接过来,随意在手臂上蹭了点。
杨果说:“你最好抹认真一点。”
徐观笑着,没在意。
杨果也不管他了,抬手冲着树林里招了招。
那边走出来一个光着脚的当地人,过来跟他们确认了姓名,伸手想接杨果的背包,后者摆摆手,站起身对徐观说:“走吧。”
徐观嘴角挂着笑,心想可能订的酒店在岛中央,跟着两人进去了。
没想到进去以后走了好半天,脚下路途逐渐崎岖,周围也没有一丝酒店的影子。
徐观再次问:“住哪儿啊。”
天色彻底暗下来,杨果从包里扯出披肩,裹在徐观身上,“对面啊。”
“对面还有酒店?”徐观疑惑皱眉,感到没涂药膏的腿上被什么小东西撞来撞去,很快泛起疼痒。
“当然有。”杨果又找那个当地小哥拿了手电,一束光照亮前方爬坡上坎的热带雨林,“风大浪大,比这边死寂的海滩舒服多了。”
徐观也没心思说话了,强忍痒意跟上前方走得飞快的两人。
这属实已经是未被开发的热带雨林,日头降下去后,四处的虫鸣仿佛雷声般此起彼伏,茂盛的树枝交错,挡住头顶的月光。
路也难走,他和杨果都穿着简单的人字拖,踏着地面根本不算是路的泥地,偶尔还能感觉到鞋底踩爆掉什么小生灵。
起初杨果还跟带路的小哥随意唠嗑,后来也不再说话,逐渐沉重的喘息回荡,都分不清是谁的。
脸上滴落水珠,好像下雨了,徐观抬头望了望,张牙舞爪的枝干完整遮挡住天空,什么也看不见,都不知道是自己的汗水还是雨水。
他感到自己身后的衣衫紧贴背部,已经湿了大片。
前方是一抹水红色的影,肩背处大片浓黑的墨迹与黢黑的森林融为一体,跟在赤脚的当地人身后,一步也没落下,看起来轻盈又踏实。
她怎么找到这样的地方呢。徐观想。
印象里那个女生,留着蘑菇头,抱着一沓书,背着双肩包,默默穿过校园,就是普通一如所有乖乖女模样的好学生。
这样的女生,竟然有勇气文身。
肩背的脂肪少,女孩子的皮肤也薄,文在那里会触碰到骨头,一定很痛。
徐观出神地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路面渐平,带路的小哥停下脚步,杨果回头说:“到了。”
前方是大片呼啸的海风,距离海浪不到几米的地方,有一排茅草小屋。
右边再往上,石阶的尽头有一栋木杆支起的三层小楼。
他们穿过整座小岛,来到另一边的海岸线。
月色清凉,徐观总算能看清眼前的人,她狠狠伸了个懒腰,轻喘着说:“累死了,彻底运动过就是舒爽。”
徐观取下裹着手臂的披肩,抖落出许多不明黑色小点,再一拧,竟然拧出水来。
这是留了多少汗。
杨果笑眯眯过来牵他,走向楼梯。
“累不累?”她问。
徐观平复呼吸,说:“还行。”
杨果轻嗤,没再说话,小楼里走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吊带热裤,杨果向她问好。
女人说话带着法国口音,邀请他们上楼吃饭。
小楼的第一层应该是餐厅,有个酒馆似的吧台,一群法国人围坐在中央,高声呼喝着打牌喝酒。
木制地板上另有两个小桌,他们做到角落处,视野很棒,能看见来时的石阶旁茂盛的花草,和海边翻涌的浪。
晚餐很简单,就是牛油果三文鱼沙拉,还有一盘鲜切菠萝。
徐观要了瓶啤酒,给杨果要了橙汁,杨果喝了一大口冰爽的饮料,又拿出药膏递给他,“被咬死了吧。”
他们坐着蒲垫,徐观往腿上抹了药膏,又把腿伸进桌下,夹住杨果的,体会到女人冰冰凉凉带点湿意的肌肤。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问。
杨果耸肩:“以前来过一次。”
“当时我住对面的。”她嚼着生菜说:“有天早上看见刚带路的小哥从树林出来,拖着推车,装满新鲜蔬果,跟着他来就找到了。”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能流这么多汗,回到房间脱衣服,拧出的水把木地板都浸透。
但是太好了,住这里太舒服了,躺在床上听涨潮的海浪,几乎就在耳边。
“我那时候就想,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有机会的话,一定带我最爱的人来。”她说。
徐观的腿贴着她,想象她一个人在风平浪静的白沙滩,看见推着小车的当地人,一时兴起跟在身后,慢慢穿过难走的热带雨林。
然后眼前豁然开朗,见到更汹涌的浪和遗世独立的小木屋。
他笑起来,“我这不是来了。”
第62章
他们的房间就是靠海的那一排小木屋, 没有空调,只有老旧的木扇垂下吊顶, 中间一张双人床, 挺窄。
杨果睡到下午,此时也没有睡意,随意进厕所冲了冲,徐观才去。
进去后过了会儿, 徐观从厕所探出半个身子,头发湿哒哒,精壮的胸膛抵着门,“没有热水吗?”
杨果笑了:“这里会有热水吗?”
好在热带地区,洗个冷水澡也不算什么, 徐观很快出来,杨果不在房间,他走出去, 看见女人正蹲在沙滩上,不知在干什么。
屋外有一截支出来的檐廊, 被屋顶盖下的茅草遮出干燥空间, 还吊了张厚绳做的吊床,徐观翻身躺上去, 拿起相机拍下月光下海浪前玩沙的女人。
他拿着相机, 摸摸已经有些磨损的快门键,想起很久以前,在夏天的办公室里, 女生坐在他对面,问起新手该买什么相机,容色沉静,耳朵却是红的。
他给她推荐了佳能单反80D,就是手里这一款。
隔壁相隔一段距离的木屋外同样是一对情侣,男人躺在吊床上看书,女人靠在桌前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