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其亮和贺燕西接下来却也安静下来。
盛菡殊感觉得出来，爷孙俩并非无话可说，相反，是揣着话谁也不说，像心照不宣地都不去主动先捅破某层窗户纸。
见贺其亮愣生生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盛菡殊再去给他倒，顺便帮始终站在那儿不动弹的贺燕西多盛了杯。
贺燕西从裤兜里抽出手接过时，手指在杯壁与她的手指触碰上，其实应该是无意，盛菡殊此时稍许从贺雪身上抽出来的思绪不禁又涌现昨晚访谈里的内容，快速收回手。
由于贺燕西根本还没拿稳，装水的纸杯一下子掉到地上。
“抱歉！”
“抱歉。”
盛菡殊和贺燕西同时道歉，等她的头磕到他的下巴上，又发现他和她同时弯身想去捡。
盛菡殊捂着额头抬眼，猝不及防和他的视线正正碰上，慌张无端再起，把手里另一只要给贺其亮送去的纸杯也给松了。
怎料贺燕西竟凭空来捞，险伶伶抓住了，然而杯子里的水大半杯洒到他的手上。
盛菡殊“哎呀”叫出声，飞快要将纸杯拿走：“你干什么？会烫到的！”
贺燕西：“温的。”
“……”欸？好像是噢，她调的本来就只是五十多度的水温……盛菡殊稀里糊涂地恍然，旋即发现现在是自己的手主动抓在贺燕西的手上。
贺其亮又出声怪责贺燕西：“你怎么接个纸杯也拿不稳？”
盛菡殊火速放开贺燕西的手：“没事外公，就是浪费两个纸杯，我重新倒。”
折返饮水机前，她发现自己的手随着加快的心跳不自觉地颤抖，赶紧偷偷打了两下，就想到了风水轮流转，明明昨天还是贺燕西不小心被她碰一下反应特别大，今天她怎么也避他如蛇蝎？不就是被他喜欢了嘛？！
身后传来贺其亮的问话：“听说你的下一部戏是《将军》？”
贺燕西：“是。”
贺其亮：“林曼和你说过没？我已经让她帮你推了。”
“为什么？”贺燕西原本无起伏的语调陡然不平稳，很明显这事他尚不知情。
贺其亮反问：“你又为什么要接？”
贺燕西隐约挟裹愠恼：“我接什么工作，好像不归您管？”
“！！！”老天爷！他在她面前横飞了吧？什么大逆不道的口吻？盛菡殊迅速端着纸杯走回去，“外公——”
还是迟一步，贺其亮已霍地站起：“我现在想管随时都可以管！”
“如果是这样，您的承诺也太不值钱了。”贺燕西嘲讽昭然。
“……”盛菡殊震惊。他疯得越来越严重了……
贺其亮也没对贺燕西客气：“你又背着我们在干什么？我都跟林曼聊过了，她说你原先对这个戏不感兴趣，是得知有外面那个人参演后没多考虑就一口应下了！今天那个人也是你带来见你母亲的吧？”
前面的事盛菡殊不清楚，但最后这口锅，盛菡殊立刻想为贺燕西澄清。
然而爷孙俩根本没留给她插嘴的缝隙，贺燕西冷冷道：“就算我是有私心所以接了这部戏，又如何？”
贺其亮竟抬起手臂直接打了贺燕西：“你个混账东西！”
“外公！”盛菡殊丢掉纸杯冲上前，一眼瞥见贺燕西大半张脸全部红了，着急地想当和事佬，却被贺燕西搡到一旁。
他迎视贺其亮：“看你的反应，我的猜测没错。金兆霖的确就是我……我爸——”
没等他尾音完全落下，贺其亮又一次打了贺燕西：“你哪来的爸？叫得这么顺口，你对得起你妈？！你找那个人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见贺其亮说着说着第三次抬起了手，盛菡殊快速横亘到两人之间：“外公！不能再打了！别打了！”
贺燕西捉住她的小臂将她拉到他身后，一脸冷意：“你蠢不蠢？”
盛菡殊反唇相讥：“没你蠢！”
贺雪的声音这时候在屋里响起：“都别吵了。”
三人不约而同望过去。
贺雪站在里外间交界的门口。她先看了一眼贺其亮，然后走到贺燕西面前，关心地摸了摸他挨了打的脸：“疼不疼？”
贺燕西没说话。
贺雪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是他？怎么知道的？”
贺燕西坦诚：“抱歉，很早以前，我听到你和肖阿姨说话，提到过他。”
“你道什么歉……该道歉的是我……”贺雪眼眶泛红，“我一直以为你不在意。我应该把什么都大大方方和你讲清楚。”
贺燕西抿唇：“你不用勉强你自己。我也没有在意。我只是……不想不明不白。”
贺其亮冷哂：“你有什么可不明不白？知不知道他是谁，能影响到你姓‘贺’？！你说！你什么时候和他牵扯上的？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去认了他？！”
“……”盛菡殊觑着贺其亮的神色，不合时宜地想，贺燕西每每拷问犯人般质疑她的方式，绝对绝对是看多了贺其亮，潜移默化给学了个七成像……
“爸，这件事我自己和燕西沟通。”
这下贺其亮连贺雪一起劈头盖脸：“你和他能沟通什么？你自己当年就没处理好这件事！现在还一见他就把自己弄进医院里来！”
贺雪微微变了脸色，不过比起上一次贺其亮因为贺燕西的绯闻发火而无意间牵扯起陈年旧事，贺雪的反应已然好不少，倒能继续心平气和：“就是因为以前没处理好，现在更该由我亲自了结。”
贺其亮沉默地注视她片刻，问：“你想怎么做？”
贺雪转而问盛菡殊：“菡菡，人呢？你是不是能联系到他？”
贺其亮再次动怒：“你还想和他见面？！”
贺雪：“爸，你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只有我自己。”
贺其亮忿忿然往外走：“随便你！”
贺雪见状重新看向盛菡殊：“菡菡。”
盛菡殊反应了两秒，立即掏手机：“可以联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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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chapter 66
边宸在接到盛菡殊的电话后又和金兆霖折返。
金兆霖独自进入病房里间。
边宸留在这外间。
盛菡殊当作招待客人, 问他要喝哪种饮料, 正巧方才贺其亮的特助送来了几瓶。
边宸只要了杯水，也没让盛菡殊动手, 自己拿纸杯去盛, 走回沙发时，到底没忍住问她打听贺燕西的去向。
贺燕西的去向？她也想知道啊。她联系完边宸后, 陪贺雪回病床上休息，不过一会儿, 贺燕西人就没了影, 直至现在。盛菡殊寻思他大抵有意避而不见金兆霖。
边宸紧接着又问她和贺燕西是不是青梅竹马。
不用猜也知他现如今真正意图打听的是贺燕西，盛菡殊委婉回绝了他：“你之后不是会和他进同一个剧组吗？到时候多的是机会亲自了解他。不同的人和他相处的感受肯定有差别呀。”
“他有点不好亲近。而且现在回头想想，那天晚上他和我们同桌吃饭，就没有要搭理我的样子。”边宸满脸发愁, “你是和他最亲密的人——”
盛菡殊第一时间打断他, 否认：“不，不是, 我和他不亲密, 一点儿也不。”
边宸疑虑：“你和他不是夫妻吗？”
“……”盛菡殊粉饰太平, 搪塞, “嗯, 对，是夫妻。不过我还是不方便路透他的事情。”
边宸未勉强，转而问她确认：“虽然我之前好像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但我们现在还是能继续做朋友的吧？”
盛菡殊点头：“行的, 你有摄影方面的问题，尽管再来问我。”
“好的。你有再想要哪个明星的签名或合影——”边宸说到一半改口，“好像你不用找我也可以。”
“……”得了吧，她是不可能找贺燕西的。盛菡殊忙道，“还是得找你。有需要我一定会麻烦你的。你被说是‘娱乐圈孤儿’，我找你帮忙有助于你拓展你在圈子里的人际。”
边宸先是一愣，随后笑开来。
—
里间。
捕捉到隐约的笑声，贺雪问：“那是你儿子？”
金兆霖点头。
贺雪：“你结婚了？”
金兆霖：“没有。”
贺雪：“明白了。”
然后她陷入沉默。
金兆霖主动告知：“他十岁的时候，他母亲去世了，托人联系我，才送来我身边。”
贺雪猜测：“他母亲是连蓉？”
金兆霖与她对视着，间隔两三秒，回答：“是。”
贺雪的表情没什么波动，只推算：“按他的年纪，我和你分开后，你和连蓉还一起了五六年？”
金兆霖解释：“没有。我那时候没骗你，你看见我和连蓉的那天晚上只是意外。你走了之后，我和连蓉没有再往来。是后来……有一年我在片场从威压上掉下来，受伤了，比较严重。她主动来照顾了我好几个月。你知道，我没有其他亲人在身边。她从没要求我回报她什么，但我很感激她。那段时间刚经历过生死，我产生过和她结婚的念头，她拒绝我了，没多久她嫁人、生子。我不知道，原来孩子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