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一瞧贾赦,分明是个俊美的青年,气度从容,身材英挺,行止有度,看着就叫人心生好感,圣人不由微微一笑,口中道:“起来吧,来人,赐座!”
“谢圣上!”贾赦又拜了一拜,目不斜视,在内侍端过来的凳子上斜签着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还是看清了圣人的模样。圣人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不过保养得很好,并没有什么老态,比贾代善看着要年轻不少,不过身上的气度却是近乎深不可测,哪怕他嘴角含笑,却也叫人心中生出敬畏之感来。
圣人呷了一口茶,又打量了贾赦一番,含笑道:“你也算是朕的晚辈,朕便叫你一声恩侯吧!当日也曾听代善说起过你,只怕便是代善也不知道你的本事吧!”
贾赦心中叹息,不过还是起身弓腰道:“小民惶恐!”
“什么惶恐不惶恐的,你一身本事,怎么不承继祖业,去军中效力?”圣人问道。
贾赦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圣人明鉴,自小民记事之后,便天下承平,再无什么战事,何况,小民不过是匹夫之勇,却是不堪大用,真要是到了军中,只怕是徒惹人笑话罢了!”
圣人被贾赦这么小小的马屁捧得心中也是一乐,的确,这些年并无什么战事,贾赦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跑到战场上去做一个小兵,而且,他也清楚,贾代善是个知机的人,已经有了从文转武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偏爱更爱读书的贾政,贾赦只怕也是看出了贾代善的心思,因此,干脆也便不表现出来了。
圣人也不再这事上多说,贾家下一代不再染指兵权,对于皇家也是好事,因此很快转移了话题,询问起了贾赦的医术:“恩侯的医术却是高明得很,不知道师从何人啊?”
贾赦半真半假地说道:“小民也不知道师父姓甚名谁,只知道师父号称活人不医!”贾赦虽说是拜在孙思邈门下,实际上教授他医术的主要还是裴元,裴元这个大师兄跟半个师父也差不多了。
圣人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活人不医?”心里嘀咕起来,这算什么名号,这人也太邪乎了一点。
贾赦解释道:“师父一生要追求医术的置境,云道微小病痛自有平常医生理会,不必人人皆医,免得断了天下医者的生路!”
“好大的口气!”圣人听得失笑,“不知道恩侯你学了多少啊?”
贾赦郑重地说道:“据师父说,本门乃是源自唐时万花谷杏林一脉,祖师爷是药王孙思邈,师父的医术,堪称夺天地之造化,几可活死人肉白骨,小民不过学了一些皮毛而已!”
圣人琢磨了一下,想着回头问问太医院,是不是知道这个活人不医是什么人,至于什么万花谷,又是怎么一回事。至于贾赦,贾赦才多大年纪,大概也真的是只学了一些皮毛,他很快想起来,之前徒明昀说是中了剧毒,没多久就不省人事,贾赦一粒丹药下去,徒明昀很快就醒过来了,身上也没留下什么余毒,因此问道:“恩侯过谦了,御医都说了,老七所中的剧毒可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恩侯不过用了几根金针就得以解了毒,可见恩侯医术了得了!”
贾赦摇头道:“小民金针之法不过是寻常,当时也就是为了减缓七王爷的血脉运行,防止剧毒攻心罢了!真正起效的,还是师父留给小民的解毒丹。小民跟着师父学医不过数年,后来,师父说师徒缘尽,便留给小民一瓶小还丹,一瓶解毒丹,然后便飘然离去,再也没回来过。”
圣人见贾赦说得煞有其事,又合情合理,也没有想到贾赦其实是再胡说八道,也没有怀疑,不过对于什么小还丹,解毒丹却是很是眼热,不由问道:“这小还丹,解毒丹又有什么说法?”
贾赦解释道:“小还丹却是固本培元所用,师父留下来说是等小民有了孩子之后,给孩子用,可以补充先天不足,让孩子更加康健,至于解毒丹,圣上也知道的,这解毒丹虽说不能解百毒,但是一些寻常一些的□□却是可以的,就算是遇到一些奇毒,也能起到缓解作用!小民如今在家做个富家翁,这解毒丹想必是用不上了,师父当年说过,这解毒丹配制极难,一些用到的药材也颇为罕见,以小民的资质和条件,想要配制出来却是不能,今日便将这解毒丹献给圣上,太医院诸多国手神医,当能破解其配方,好造福天下!”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玉瓶出来,双手奉上,一个内侍赶紧接过,送到了圣人面前。
见贾赦知情识趣,圣人自然也是高兴的,他笑吟吟道:“恩侯果然胸怀天下,不愧是忠良之后!也罢,这解毒丹朕也不能白收你的,你想要什么赏赐,朕尽可以答应你!”
☆、第26章
贾赦一愣,然后摊手笑道:“圣上这般说了,那小民也便不客气了!小民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加上有幸生活在太平盛世,上头圣上也是有为明君,小民自然也可以混吃等死了,所以,圣上就恩准小民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吧!”
刚开始圣人还以为贾赦要狮子大开口,提什么条件呢,结果到头来,贾赦却是说了这么一番话,一边心中得意的同时,一边也是哭笑不得,哪个男人不想着封妻荫子,封侯拜相,结果居然出了个贾赦,只想着混吃等死,这跟猪有什么两样,嗯,他长得比猪好看一些!这么想着,圣人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因此,也大方了很多。
贾赦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是草民了,圣人觉得贾赦救了自个两个皇子,又献上了一大瓶解毒丹,功劳自然是大大的,尤其,贾赦又不想做官,因此,圣人很是慷慨地给了贾赦一个正五品的散职——奉议大夫,不用上朝,也有俸禄,当然,散职的俸禄只有同阶官员的一半,不过有几个当官的是靠俸禄吃饭的,就像是荣国府,国公的俸禄一年也就是千两银子,还不够荣国府一个月开销呢!而张氏也算是有了个诰命,五品的宜人,贾赦一家子算是重新跻身到官僚阶级中去了。
张氏见得贾赦带回来的四季花云锦诰命文书,虽说不至于心花怒放,也是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贾赦以前一直处在妾身不明的状态,张氏自然是没有诰命的,后来,贾赦跟家里翻脸,除了家产,干脆什么都不要了,张氏还以为,自个得指望自家儿子给自己挣个诰命呢,哪知道,自个丈夫却是轻轻巧巧给自己弄回来了,见得贾赦模样,张氏心中更是一甜,靠着家族余荫算不上多大本事,没了荣国府,自个的丈夫依旧是个能干的,这让张氏心中生出了一股子骄傲之意来,你们都说我嫁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谁会想到,贾赦竟是个深藏不漏的璞玉呢?
贾赦因功封官,虽说是个散职,但是他之前得以面圣,据说圣人当时心情很好,可见贾赦深得圣心,因此,大家也不能小觑了他,只是贾赦分家出来之后,原本跟贾府算是姻亲故旧的人家,跟贾赦这边差不多是断了,人家跟贾家结交,结交的是荣国府宁国府的牌子,贾赦已经算是旁支,一介草民,谁会瞧得上贾赦啊,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面幸灾乐祸呢!结果,不到两年的时间,原以为只怕一辈子都会没落下去,只好在乡下做个土地主的贾赦如今翻身了,在圣人还有两个皇子那里都挂了名号,自个也有了品级,只要他乐意,活动一下,在吏部补个实缺也是件比较容易的事情,真要说起来,日后能混到贾赦这个地步的勋贵子弟未必有几个,因此,原本跟贾赦断了联系的一些狐朋狗友又是一拥而上,跑了过来。
贾赦对那些人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当初原身跟他们混在一块,也就是因为大家出身差不多,兴趣也差不多,无非就是酒肉朋友而已,要说什么深情厚谊,便是原身也不会这么傻,因此,贾赦这边跟那些人敷衍了几句,表示自个如今算是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以前那些荒唐事情,就当是年少时候的放纵罢了,如今他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得为妻儿考虑云云。那群人也不是什么傻瓜,见贾赦真的对那些斗鸡走狗,声色犬马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了,也只得怏怏而回。
而荣国府宁国府那边,听说贾赦封了官,宁国府那边,贾代化说要给贾赦庆祝一下,到祠堂拜一拜祖先,邀请亲朋好友大办一场什么的,而贾代善却是有些别扭,史氏更是觉得自个就像是变成了一场笑话。这些日子以来,她跟那些贵妇在一块交际,虽说她一个超品的国公夫人,大家不可能当面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但是这些人都是什么出身,语言艺术又是何等精深,何况,史氏原本就是心虚,因此,瞧人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哪怕是一声嗤笑,都觉得别人是在嘲笑自己,这叫史氏简直是如坐针毡。
最烦的是,史氏如今发现,自个的权威还不如贾赦在的时候,贾赦在的时候,她尽可以玩平衡,两个儿子,哪个不听话,就敲打一番,结果如今,她就剩下贾政一个了,竟是不能随便敲打威胁了,还只能捧着哄着,免得贾政以后不听话,不肯孝顺自己。
史氏心里面也清楚,真要说起孝心,贾政真的未必赶得上贾赦,起码在之前,原身对于父母怀着一种求而不得的渴望,因此,只要史氏给个好脸色,原身就能巴巴地凑上来。问题是,现在的贾赦,可不是什么缺爱的孩子,他第一世是独生子女,家里虽说不是将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是全心全意,关怀备至。第二世在万花谷,他入谷的时候年纪还小,仗着年纪小,嘴甜爱撒娇卖萌,因此,谷中的长辈对他都颇为疼爱,便是上头那些师兄师姐,对他多半也是极为喜爱的,因此,他才会想着逆天而行,保住万花谷的宁静,虽说最后失败了,却也能够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