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安排,张若琪单独练习的时间就很少了,张若琪就算有本事把节目排出来,也得需要时间练吧,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文工团是她刘莉说了算。
张若琪前几天偷懒,本来打算这几天好好加练,刘莉这么一搞,她知道是冲她来的。她只能在集体排练后单独练,连续好几天午饭都不吃,午休也没睡。
礼拜天休息,她从早上进练功房一直练到下午两点,练功服后背湿了一大片,她回宿舍换衣服,打算随便吃点东西接着练。
谢羿琛站在宿舍门口,听五连长说着什么,眼眸一扫,就看见她从林荫道上缓缓走来。
早上下雨了,天气更冷,林荫道上刮着风,梧桐树叶上的水滴被吹落,风吹在后背上汗湿的地方,又冷又冰。
秋天来了啊,张若琪裹紧了毛衣,加快了步伐。
快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她看到了他。谢羿琛靠在一颗梧桐树上,手上夹着一支烟,已经吸了一半,察觉到她走近,他转头看向他、
张若琪第一次见他抽烟,他穿着作训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半截笔直有力的胳膊,里面是一件迷彩服,领口上方喉结滚动。
“小琪琪,回来啦!”五连长笑着打招呼。
篮球小组赛上五连长对她印象特别深刻,张若琪性格爽朗,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张若琪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找谢营长说点事。”
张若琪哦了一声:“你别叫我小琪琪,一身的鸡皮疙瘩。”
五连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们不都叫你琪琪么?”
“你把‘小’字去了。”
五连长:“加上小才能显示出你比我年纪小。”
张若琪:“那你还不如叫我‘小张’呢。”
“行吧,小张张!”
张若琪:……
跟你说话真费劲。
五连长:“小张张,午饭吃了没?”
“没呢。”张若琪身一身疲惫,不想再跟他聊了,抬脚就要上楼。
“等等。”谢羿琛叫住她,张若琪回头。
谢羿琛把烟头往树干上一按掐灭,丢进垃圾箱,走了过去,男人步伐随意却沉稳,身姿高拔,温润无双。他走到她身边,张若琪的鼻腔内涌入淡淡的烟草气息。
“你先去,我带她去吃点东西。”
五连长:“行吧,你记着一会过来。”
临走前一脸老谋深算憋着坏笑,他看着张若琪:“再见了,小张张。”
谢羿琛看着她,目光沉沉,带着浅笑:“走吧。”
风越刮越大,练功服后背湿的地方像冬天晾在外面被冻住的床单,又冷又硬,最近超负荷的训练,张若琪瘦了几斤,她抱着胳膊,整个人看上去像纸片一样单薄。
谢羿琛微微偏头,看着她的侧脸,脱下作训服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后背忽然一暖,冰冷的风被挡在作训服外,张若琪被他的整个气息包围,谢羿琛的手指从她的侧脸擦过,她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令人迷醉。
炊事班已经熄火了,谢羿琛借来钥匙,从灶台摸出来两个馒头,一点咸菜。
张若琪吃饭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谢干事,五连长找你做什么?”要了一口馒头,她问。
谢羿琛就坐在她对面,食堂本来就暗,被他高大的身影一挡,投下一大片暗影,他眼眸带笑,神态温柔:“去靶场,打枪。”
327团的兵都想一睹神枪手的风采,陆铎也约过谢羿琛几回,都没有合适的时间,今天不用练篮球,他答应五连长去靶场。
她哦了一声,神色淡了下去。打枪,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就像他们两个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一样。
她的世界只有不停的排练和舞台,而他的舞台,是枪林弹雨的战场。他本不属于这里,再有几个月,他就会回到他的战场,而她,还不知道要在这里蹉跎岁月到什么时候。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从来到这里,谢羿琛居然是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人。
头顶忽然一重,谢羿琛的手心覆在她的头发上,他笑着,轻声问:“你想一起去吗?”
张若琪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去吗?”
她从来都没摸过枪,对她来说,那是神圣又危险的东西。
“你自己去进不去。”谢羿琛收回手,眼眸更温柔:“我带你去,没人敢拦你。”
张若琪眼神雀跃,很快又淡下来,刘莉给她的期限一天天在逼近,时间不多了,八十年代一周只有礼拜天这一天休息的时间,她不想浪费。
她摇摇头:“算了吧,我得去练功房。”
谢羿琛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只是笑着说:“等你演完了,我带你去。”
又说:“也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张若琪还是摇头,目光倔强而又坚定:“不,以前我觉得无所谓,虽然我也很想借着培训的机会去首都看看,那种想法却没有太强烈,但现在,我一定要保住名额。她想弄死我却没把我弄死,那我就往她的痛处戳,我偏不让她如愿。”
她有自己的主意,谢羿琛不会勉强她。
从食堂出来,谢羿琛出了文工团大门去327团了,张若琪回到宿舍,把湿了的练功服换下来丢进洗衣盆,喝了口热水。
收发室的人在楼下喊:“张若琪,有人找。”
张若琪走出青灰色的水泥大楼,四下环顾一圈,没有她认识的人,正要回去收发室问,一个小男孩从她身后跳出来。
“姐姐你好。”
小男孩十二三岁,长相帅气,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张若琪问他:“你找我?”
他点点头,做起了自我介绍:“姐姐,我叫许文涛,我那天在旱冰场看见你滑旱冰,老帅气了,你能不能教教我?”
张若琪心生警惕:“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我住哪?”
许文涛一五一十回答:“我听见你们一起的喊你的名字了,知道你住这是因为你回去的时候我一直跟着你们,看见你进了文工团,姐姐,我不是坏人,我家就住隔壁军区大院。”
住军区大院的,估计家里有人在部队上,她居然被一个小屁孩给跟踪了。
张若琪没空理他:“小朋友,作业写完了没?赶紧回家写作业去吧,别一天到晚想着玩。”
许文涛:“我写完了,我不是小朋友,我今年十三,上初中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不过我真的没空教你,姐姐很忙的。”
“我可以等你忙完了再来找你。”
张若琪:“姐姐永远忙不完,你快回家去吧,你家人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许文涛忽然低下头去,一脸的不高兴:“家里就我一个人,没人找我。”
张若琪:“……”
她搞不懂他怎么忽然就情绪低落了,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吧,感觉跟被她欺负了似的。
宿舍楼前人来人往,不管张若琪怎么打发许文涛就是不回去,除非答应教他,看着许文涛真诚的眼神,她有点动容,想了想答应了下来:“行,我答应教你,不过我这段时间挺忙的,等我忙完了再说,你回去先跟家人商量一下买双轮滑鞋,旱冰场太乱了,我也不能经常带你去。”
许文涛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王娇背着一个大包从外面回来,望着许文涛的背影,问她:“这谁呀?”
“不知道,说是住军区大院的,缠着要我教他滑旱冰。”
王娇一听眼前一亮:“你答应了?那你也一起教教我呗。”
张若琪让她买双轮滑鞋,王娇爽快地答应了,有她那个万能的对象在,这种东西小case。
休息得差不多了,张若琪又要去练功房,被王娇一把拉住,神秘兮兮地说:“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了?”
张若琪一喜:“这么快就弄到了?”
她想听歌,可这个年代只有录音机,寻常的录音机又大又笨重,在宿舍听起来还行,走到外面不方便,她跟王娇随口提了一句,让她问问她对象能不能找到那种比磁带稍微大一点点的便携式卡带机,不能外放没关系,可以插耳机,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
回到宿舍,王娇从她那大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卡带机递给她,黑色的边框,中间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转动的磁带,耳机孔里贴心地配了一条黑色的长线耳机,极简的黑白风,是她喜欢的风格。
好好看,好喜欢。
王娇又掏出三盘磁带,磁带盒里面的卡片上印着歌手的照片,XXX精选版,旁边印着SideA,SideB的歌曲名称,单面七首歌,充斥着八十年代浓浓的复古风。
打开盖子把磁带倒着塞进去,按下播放键,伴随着磁带“咕噜咕噜”转动的声音,悠扬缓慢的歌声涌入耳膜,张若琪分了一只耳塞给王娇。
王娇:“真好听。”
听完一首歌,张若琪就要去练功房了,她把录音机留在王娇宿舍,晚上回来再取,顺便问道:“加上这三盘磁带,总共多少钱?”
王娇把耳机线一圈一圈缠在录音机上:“不要钱,就当成我给你交学旱冰的学费。”
张若琪不想欠人情,可她怎么问王娇就是不说,她没强求,想着哪天闲了给王娇买个礼物。出门的时候王娇喊她晚上早点回来,她从家里带了菜,去食堂打几份米饭下菜吃,王娇家里条件好,自己家做的菜油水多,比食堂的吃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