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清晨 (顾青姿)

　　“我们十五岁就认识了。”
　　郁薇不敢再追着问他女朋友的事了，改问：“陆寅和我说，你在联系转卖股份的事？”
　　江小北据实说：“对，我联系过我哥。”
　　郁薇：“你有什么难处，也不能卖了股份，陆寅的公司是集团全资子公司，那是和集团连着的。”
　　江小北不在乎说：“我真的需要钱。”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跟疯了一样撒钱，为你那个女朋友。总要让我见见人，你不能为了她倾家荡产吧？”
　　江小北根本不在乎钱不钱，“我不止为了她。但是如果是单单为了她，那我也愿意。”
　　郁薇有些动气：“你快三十岁了，还是意气用事，根本听不进去我说话。”
　　江小北无奈的笑了声，心平气和问：“那么你呢？你听进去过我说话吗？”
　　郁薇看着他。
　　他长舒了口气说：“妈，自从你们离婚后，你再也没回去过。我爸每年送我过来，他跟我嘱咐最多的话是，两个老人想你了，你妈也想你了。我每一年都来b市两次。你有理解过我吗？”
　　郁薇动动嘴，还是不说话。
　　江小北继续说：“我不指责你离婚，也不会反对你结婚。你结婚的时候，我爸让我来看你，我当时和你说过了，希望你能好。你每一个决定，我们都支持了你。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这是我爸教我的教养。我不干涉你，你也别指责我，可以吗？”
　　郁薇听的一霎间红了眼。
　　江小北继续说：“你选择结婚，我当时就和你说过了，你去过你的日子，我绝不会拖累你。我爸生病的时候，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求你的。可是你拒绝我了。我没办法，才求了我哥。我说过，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郁薇气恨的不是他问她借钱，她气恨的是江小北非要当着陆登的面，给她写借条。
　　她当时真的被他弄伤心了。
　　江小北又说：“我知道您的打算，你大概嫌我当着陆叔的面管你借钱。妈，你们是一家，你过好就行了。不用为我费尽心思。也不要再当着他们父子的面，故意疾言厉色的训斥我，痛骂我。我知道你想给我，留股份。我真的不需要。我哥有什么我不嫉妒。你别再替我操心了，去过你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吧。说不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结婚，有我的家了。她真的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而且，我想结婚很久了。”
　　郁薇哭着说：“家业有我的一半，我想给我儿子，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江小北站起身，说：“可是我不想要。我只想要有个家。可能是我太久没有家了，我对钱财真的没那么渴望。”
　　郁薇红着眼说：“妈妈求你，你别卖掉股份，我可以以后不干涉你工作，可以不干涉你结婚，那笔钱还在卡里。你不能因为她，什么也不顾了。”
　　江小北无奈说：“我暂时不需要，有钱也买不到物资。她去支援江城已经快两周了。我就像过了一年一样。”
　　郁薇拥抱着他，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江小北迟疑的伸手回抱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想，曾经有那么多怨恨，他曾经甚至想，和郁薇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是此刻，突然就释怀了。过去那些都不重要了，曾经那个小男孩的恩怨都留在过去了。
　　此时他的担心全是关于林有的。
　　他也没想到，此刻成了他们母子最亲近的时候。
　　等她睡醒来，钟明再次集合开会，几个同事都精疲力尽的坐在楼下大厅里，有另一省的医疗队直接加进来，排三班，晚班是晚八点去接班，凌晨四点交班。可以稍作休息。
　　门诊的压力还是很大。
　　正在协调开放更多的医院，其他综合类医院正在陆续腾空病区。
　　钟明看着他们，有些动容说：“别怕，我们会赢的。”
　　护士们说：“我们不怕，只要能治好，我们不怕的，其实进了病区，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钟明鼓励她们：“听说这几天全国援助的医疗队就到了。到时候能见到很多你们的同学，说不准会比赛技术。你们可不能被比下去。”
　　重症的一个男护士说：“要是在重症科，我不带怕的。”
　　钟明听的笑起来。
　　林有想，我们谁都别怕，一定能挺过去的。
　　医院第三批人员到达的时候已经二月了，南方连续降雨降雪，降温幅度很大，冷得要命。
　　林有倒霉惨了，被冻的哆嗦，好在江小北给她准备的行李也到了。
　　酒店大厅里两个行李箱，她特别不好意思的提着两个大箱子，进房间打开后一看，里面真是五花八门。
　　给她带了两套保暖的羊绒衫。有雪地靴。羽绒服，棉袜子，零零总总一箱子。
　　另一个箱子里全是吃的，居然还有卫生巾……
　　她给父母报完平安，给他发视频问：“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江小北嘱咐她：“这几天天冷，还下雨，一定注意保暖。”
　　林有吃了抗感冒的药，和他说：“开放病区后我们会重新划分接管区域。新的隔离方舱建起来，会很大缓解医院的压力，只要能把隔离患者轻症，截断交叉感染，就有办法了。这几天我看到很多其他医院的新闻，他们都在写日记，隔离服上开始写表白信了。真好。终于有活力了。”
　　江小北没说，文哲被感染了，他一直在做义工，有时候还会去给医院送货……
　　感染后一个人在车上呆了几天，自己吃药。
　　秦仲在老家的社区，一直值班，也没有回过家。
　　江小北：“司令也去江城了，不知道会去哪个医院。”
　　林有迟疑问：“大家都好吗？”
　　江小北：“都好，都很健康。你也要健康的回来。”
　　林有没敢说，我身边离开了很多人，我都无能为力，救不了他们……


第41章
　　在两周轻症潜伏期后，病人会进入另一个状态，要么会缓解，要么会急速恶化。
　　林有到医院的第十天，进入江城支援的医护人员超过了一万人。很大缓解了之前的压力。
　　医院病区改造好之后，钟明和林有他们队伍接管了二病区的重症病区。
　　其他病区是申凯他们本院的医生和另一队来支援的医护负责。
　　好像突然就看见了希望，方舱不停的建，酒店的餐饮全部到位了。
　　好像慢慢变得有秩序了。
　　但是重症病房的病人真的让她无能为力。每一个病人都让她感到难过。重症的死亡率还是很高。
　　凌晨两点交接完毕后，要排队等消毒，她坐在缓冲区发呆，头昏脑涨，头疼的厉害。有几个小护士在那边互相拍照片，看见她，尽管不认识还是说：“林医生帮我们一下。”
　　林有拿着手机给她们拍照，胸前都写着名字和来处。等她们转过身，后背上写的都是给各自的偶像的表白。其中一个还是给江小北的。写：江浔，请鼓励鼓励我吧。
　　林有笑起来，拍完和她说：“江浔会看见的，一定会鼓励你的。”
　　小姑娘开心的说：“那我会开心到战斗到最后！”
　　她听的怪心酸的。
　　她自从进来就不看手机新闻了，晚上上班进来的时候路过门诊，门诊上还是人满为患，没有半个月前那么可怕了，但是病人还是源源不断。
　　等消毒完毕回酒店时，已经凌晨四点了，她能感觉到自己有点发热，但是没有咳嗽，她猜自己是太累有点感冒了。
　　公交车上有的同伴困的实在不行了，蜷缩着睡着了，她冷的睡不着，看着窗外的灯光，远处霓虹灯的亮光一闪一闪。心里感觉很温柔，江小北在这座城市呆了四年。
　　从前江城的清晨肯定不是这样的寂静无声，她悄悄拍了张照片。
　　回去等洗漱完后，给父母保平安后。把照片给江小北发过去问：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江城吗？
　　江小北秒回：见过。
　　林有问：你为什么醒这么早？才刚六点？
　　江小北从她走了后就开始失眠，从最开始那几天焦虑整夜失眠，到现在已经缓解了，每天可以睡着几个小时。
　　江城情况慢慢稳住后，尤其是地毯式排查患者后，他心里才放松了。
　　他发视频过来问：“还想要什么东西吗？”
　　又看见她头发没干，催她：“先去把头发吹干。”
　　林有今晚值班很顺利，她心里比前几天放松，而且八小时比十二小时轻松太多了。她心里压力减少了，连感冒也不在乎了，起来把手机调成后置摄像头，从窗外看去，不远处的电视塔上一直循环播放：江城加油。
　　她瓮声和江小北说：“我前天才看到，之前都没有朝窗外看过。”
　　江小北跟个喋喋不休的家长一样：“你那边还在下雨，你把外套穿上。小心感冒了。快睡吧。”
　　林有看了眼时间说：“我等会儿要去吃早餐，吃完早餐回来睡觉。我熬夜熬得久了，感觉已经习惯了。”
　　江小北催她：“把外套穿上。”
　　她兴高采烈介绍：“有个羽绒服企业给我们捐了很多羽绒服，我的是白色的。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