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板着脸，“开车不许说话。咱们一家子的命都掌握在你一人手里。你现在只能干一件事，专心开车。”
林时归：“……”
他很想说，爸啊，开车不说话，你想憋死我嘛。
林依捂嘴偷笑，林时归透过后视镜瞪了她一眼。林依冲他做了个鬼脸。
林建国瞅见儿子不满，“爸天天上班开车，累得腰酸背痛，就让你开个来回，你瞅瞅你这张脸，年纪轻轻就皱成苦瓜脸。当心以后没女孩喜欢啊。”
林时归腹诽，这是亲爹嘛，老咒他交不到女朋友。
林建国叮嘱完儿子，也不搭理他，扭头看到王翠芬，“你红包买了吗？”
王翠芬白了他一眼，“早买了。等你想到黄花菜就凉了。”
林建国嘿嘿笑，“今年咱们能给孩子买房多亏二弟借了咱钱，咱给彩儿多买点。”
王翠芬没有意见，只是还有些迟疑，“你二弟家只有彩儿一个孩子，我们家有俩。到时候你二弟看见咱们给的红包厚，肯定要再添的。到时候我担心二弟妹又得有意见。”
林建国挠头，傻眼了，“那咋整？”
王翠芬想了想，“不如咱偷偷给你妈点钱，让她给彩儿的红包里包厚一点。”
“爸妈，你们这是做好事不留名吗？那二叔能知道吗？”林依乐了。
在她看来，送钱可以，但也得让知道的人都得知道。要不然钱不白花了吗？
王翠芬笑了，“你二叔脑子多好使啊。他哪能不知道。”
林建国也点头，“你二叔肯定能明白。他呀，打小就聪明。从小到大，我被他坑过无数回。”
“我听我爷说了，二叔年轻时是个混混，整天偷鸡摸狗。后来拜大哥，砍伤了人，人差点死了，还差点坐了牢。后来是爸把老婆本都掏出来给病人家属治病，赔了人家一大笔钱，二叔才出来。再后来二叔开了公司，还差点倒闭，也是爸给掏的钱。”
王翠芬点头，谁能想到一个混混现在能成这么大的老板呢。她感慨万千，“所以你二叔一直记得这事。对你爸特别好。你二叔这人记情。”
林建国笑道，“我是他哥，我要是不帮他，你二叔一辈子就毁了。”他又在儿女面上溜一圈，“你俩也是亲兄妹，以后也要守望相助。钱是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亲情才是永恒不变的感情，你俩平时打打闹闹没事。但也要注意分寸，无论发生啥事，都不要忘记你们是最亲的亲人。”
林依乐了，“那当然。”她腆着脸笑，“我哥最疼我了。”
林时归看了妹妹一眼，矜持地点了下头。
只听林依眉眼弯弯，“所以当哥哥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给我也包个大红包呢？”
林时归：“……”
何着在这等着他呢。
王翠芬拍了下她后背，“行啦，你都工作了，好意思问你哥要红包吗？”
林依努努嘴，“好意思啊。我是个穷鬼。不放过一切可以攒钱的机会。”
王翠芬瞅着女儿这财迷样儿，啼笑皆非，“你这孩子。”
就在这时，车速减慢，王翠芬抬头，“怎么了？”
林时归抬了抬下巴，“爸，你看前面那个是不是爷爷？”
林建国仔细打量一眼，“咦，还真是。”
林时归停下车，林建国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寒风刺骨，四周空无一人。林爷爷穿着一件五成新的羽绒服，正拐着拐杖深一脚潜一脚往前走，林建国赶紧上前扶住他，“爸，你怎么在这儿啊？”
林爷爷侧头，听到大儿子的声音，被风吹动的眼睛下意识睁大，张了张嘴，“我出来溜达。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林依，王翠芬和林时归也下了车，三人叫人。
林时归叹气，“爷爷，溜达也不能跑这儿啊。这边可是马路。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您这多危险啊。”
爷爷家离马路至少有二里地。爷爷又走这么远，可见是出来很久了。
林爷爷看到大孙子，笑了，“马路上干净，鞋底也不会沾泥。”
林依乐了，别看他爷爷年纪大了，一点也不糊涂，马路比土路干净。最主要的是还跟以前一样洁癖。
她哥这毛病就是跟她爷爷学的。衣服永远都是干干净净。
林依笑道，“爷爷，我来扶您。”
林爷爷乐了，“依依啊，你奶在家给你烧好吃的呢。走，咱回家。”
说着，三人往前走。
王翠芬用胳膊碰了碰儿子的胳膊，“你开车跟在后头。我也陪着你爷爷。”
林时归点头，“好。”
前面，四个人并作两排，林爷爷一边是孙女，一边是儿子，问他们的工作情况。
林建国一五一十回答了。
林爷爷听得连连点头，“对，就该这样，你是警察，要清正廉明。不能丢了咱老林家的脸。”
林建国笑了，“爸，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干糊涂事的。”
林爷爷翘了个大拇指，“你从小就听话。不像你弟，打小就糊涂，总给我惹事儿。”
人们说年纪越大，越喜欢回忆旧事。林爷爷就是这样。哪怕林建业现在事业很成功，但林爷爷还是记得他小时候有多混。林建国不忘替弟弟说好话，“爸，二弟都改好了，你就不要再揪着以前不放了。”
林爷爷吹胡子瞪眼，“啥叫揪住以前不放？我当他面也得说。我这是让他时刻警醒，不要干糊涂事。”
林建国无奈了，老爷子脾气犟，再加上年轻时又是教法律的，身上总带着大学教授特有的威严气息。
林依看她爸被训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偷笑，面上却是不忍心，忙转移话题，“爷爷，奶奶做啥好吃的了？我一大早就起来，就惦记我奶做得那口吃的。你偷偷告诉我吧。”
提起林奶奶，林爷爷想到什么，还有些不高兴，“在家炖鸡呢。”
说到这里，他敲了敲拐杖，“你奶奶老糊涂了。在家里养了那么多只鸡。天天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我得跟在后头擦屁股。那院子，我一天得扫八百回。我这临到老，还遭这份罪，你说我上哪说理去。”
林建国恍然大悟，“该不会是我们家小卖部送来的鸡蛋都是我妈养的吧？”
林家小卖部的草鸡蛋货真价实，在小区里格外受欢迎。
光鸡蛋这一块，王翠芬每月都得赚三四千块钱。
她这鸡蛋都是林奶奶从村子里收上来的。每隔三天林奶奶就让村里的小伙子开车送进城。
林爷爷摆了摆手，“可别提了。就因为你媳妇，你妈才养那么多鸡的。”
王翠芬跟在后头，一脸心虚，根本不敢露面。
林建国回头瞅了一眼，看到他媳妇心虚的样儿，笑了，“咱妈也是为了帮我们。城里的鸡蛋好多都是掺了饲料的。”
“我不反对他们帮你们啊。但是她没必要自己养啊。村里那多人养呢，咱们收就是了。”
林依觉得她奶不是这种不肯帮忙的人。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林依再次岔开话题，“爷爷，姑姑今年回来吗？”
林依的姑姑也住在江市，以摆摊为生。过年城管放假，她生意是最忙的时候。别看同一个市住着，姑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上门拜年了。
林爷爷叹了口气，“你姑姑忙。”
“琳琳呢？”
琳琳是林依的表妹，在哈尔滨上大学，比林依小两岁。
“也没回来。听说要留在哈尔滨给人当家教。”
当初琳琳考上大学的时候，姑姑以念书费钱为由，不肯让她念。琳琳不愿意，向二叔借了学费，一个人去哈尔滨。姑姑气女儿不听话，自然不肯给她生活费。琳琳就利用寒暑假，自己挣生活费。
前面几人唠得起劲，林时归后头也跟着一辆车子。
林建业在前面开车，后面坐着妻子和女儿。
车里，林彩儿抱怨，“为什么我不能穿香奈儿，非要穿这么低端的牌子啊？我们又没偷没抢。”
刘秀兰理了理自己刚买的新衣服，差牌子就是差牌子，她浑身不舒服。
听到女儿抱怨，她心里很认同，但看到后视镜里丈夫不悦的眉眼，她当即拍拍女儿的肩膀，“你阿爷不喜欢太奢侈。你穿那么贵的，你阿爷肯定会骂你爸的。”
林彩儿瘪了瘪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林建业想哄哄女儿，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原来他眼尾扫到人行道上的大哥大嫂以及他爸。
林建业将车停下，走了出去。
刘秀兰见丈夫都下车了，再看到前面老爷子，立刻催促林彩儿下车，冷风灌进脖子里，林彩儿不想动，“妈，外面那么冷，咱就在车里呗。”
“你这孩子，那是你爷爷。你懂不懂得尊老啊？”
“尊重是相互的。他喜欢吹冷风，难不成我也得陪他？”
“赶紧的。别惹你爸不高兴。你爸要是看到你不尊重你爷爷，回头断了你的卡，我让你怎么办？”
断卡？林彩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下了车，在亲妈的拖拽下，走到前面跟林爷爷问好。
林爷爷看到二儿子一家，老脸笑成一朵花，招呼他们回家，“走，家去，你妈做了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