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的人没有丝毫醒来的征兆,余洲静默看着,攥紧拳头慢慢起身,双眸被头发遮住,看不清表情,他紧绷着下颚,偷偷吻住了向十一的唇。
宋俏突然心跳加速,紧张地握紧了他的手。
这是在拍戏,不能代表什么!狗子,不要乱想!
宋俏在心里怒吼,唇上滚烫而异样的触觉并未离开,摄影机拉近,给两人来了个大特写。
并不是没拍过吻戏,但席让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紧张害怕的女主角。
席让盯着宋俏悄然变红的耳垂,突然呼吸一滞,难道这是她的初吻?
老油条席让有些手足无措,但耳边有摄影机运作的轻微响声,警告着他不能任性。
席让隐忍慌乱,却不肯分开这柔软温暖的唇瓣,察觉到床上的少女微动,他倏然睁大眼睛,惊慌地直起身。
少年双颊暴红,他用手背遮住下巴,镜片下的眸子流露出对眼前人满满的爱意。
余洲喜欢向十一,这是毋庸置疑的。
向十一并没有醒来,她低声凝噎,又沉沉睡去。
突然,病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有人推翻走廊两侧的垃圾桶,撸着袖子怒吼:“向十一呢,把向十一给我交出来,让她把钱还给老子!小娘们,就知道偷老子的钱,还说没有,都有钱住院了还说没偷,被我找到非打死你不可!”
余洲微微蹙眉,站在病房外看了两眼,大老远就看到了向十一的父亲在走廊那里大吵大闹,几名医护人员拦着他,却是无功而返。
“唔……”身后的人被吵醒,听到动静后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她想笑,但嘴角像是被冻住,连一道细微的弧度都勾勒不出来。
向国盛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向十一曲起膝盖,捂住耳朵,拼命把自己保护住。
原本就瘦削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更加弱小,少年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咔地一声关上了病房的门,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向十一惊讶抬头,对上他那双未起涟漪的眸子。
余洲踱步走过去,自然地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药膏,若无其事道:“医生说等你醒了过来给你上药,不过看这情况只能我来了。”
他太过平静,平静得仿佛早已知道这一切。
向十一如鲠在喉,她甩开余洲伸过来的手,无比警惕:“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余洲坐到她身边,不容抗拒地把她抱入怀中,让她聆听自己的心跳:“小巷子里我说过,你不说的事,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包括你不愿意说的。”
更多的意思是,即使知道了,他也会装作不知道,直到向十一对他敞开心扉,主动告诉他。
也许是怀抱太过温暖,也许是心跳太过强烈,向十一责备的话堵在咽喉,再出来时已是滚烫的泪水。
她抓住余洲的衣服,终于支撑不住失声大哭。
一开始只是为了哭而哭,到后来,因为席让的怀太温柔,宋俏克制不住深陷其中,包裹着几年来的苦楚,尽数随着眼泪落下,侵蚀到被子之中,此后无影无踪。
原本以为宋俏会把握不住这场哭戏,何导已经做好了重拍的准备,听到宋俏压抑无法自持的哭声,他再次被惊艳到,她的每一处表情都处理得非常好,仿佛刻意计算过,真实得找不出错处。
真的是神仙演技啊!
何导屏气凝神,不敢因为自己而打断入戏的两位主演。
向十一在走廊喧嚣中大哭了一场,身边不再是空荡荡一个人,窗外的阳光洒下来,余洲的影子跟她紧密贴合,难分难舍。
席让为宋俏擦拭眼角的泪痕,清冷的嗓音少见的柔软:“我给你上药吧。”
宋俏瞬间出戏,猝不及防推开席让,席让没有防备,险些让她推个四脚朝天。
“卡!”何导没有指责宋俏,这条长镜头拍下来已是不容易,宋俏也许只是忘词了,他让演员们休息,自己记看起了刚刚的回放。
确认完没有穿帮或者其他失误后,那边的宋俏依旧整理不好情绪,化妆师还在轻言鼓励她。
“没事的,只是特效妆,拍完写点还是很好看的。”
两人马上就要继续拍戏,席让并没有走开,他闻言有些好奇,偷偷看了宋俏一眼。
宋俏抿着嘴一脸难色,被化妆师劝了几次依旧无法松口,直到重新开拍,她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好,来,宋俏趴着就行,这条不用露脸。”
这一幕是要刻画少年的隐忍和心疼的,宋俏需要降低一点存在感。
宋俏反身趴着,手有些抗拒地抓着衣角。
摄影机重新开机,席让的手上拿着一瓶碘酒,他用棉签搅拌了一下,说道:“十一,衣服……要掀开。”
宋俏没有动,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完全听不清席让的话。
席让轻轻拍了拍宋俏那只不安分的手,自己小心翼翼掀开这片衣角,被化过妆的肌肤斑驳凄惨,随着衣料减少,她那片伤痕也逐渐呈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因为面积很大,席让想忽视都难,他愣了愣,怪异感再次涌上心头。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何导就低声训斥化妆师:“这个妆怎么化得这么丑!”
“特效妆,”化妆师解释道:“这样看起来更有感觉些,您不觉得吗?”
感觉是有感觉,但宋俏好端端一个花季少女,背后却有这么一处触目惊心的伤痕,不管怎么看都十分违和。
原来是特效妆。席让心道。
席让的手没有停顿,捏着棉签为宋俏上药,碰及她的伤痕时,特效妆的说法瞬间推翻,这个伤是真的!
他的手突然一抖,眼睛倏然睁大,无比惊讶。
何导蹙眉,险些拎着大喇叭过来,他气得大吼:“卡!席让,你在发什么呆!”
剧组人员摇摇头,同样是发呆,宋俏和席让的待遇就这么不同,果然宋俏才是何导的亲女儿。
席让立马把棉签从宋俏的身上拿开,还不忘抬手一掀,把被子盖到了她身上。
宋俏从枕头中露出一只眼,见席让放下那罐药,离开了她旁边,对何导说:“何导,这场戏我不拍了。”
宋俏的心猛的跳了跳,她眼神暗淡,小手揪着枕头衣角,她吓到席让了么。
何导很是疑惑,“怎么,想耍大牌啊!”
“不是,我觉得这场戏拍腰部不适合,余洲和向十一还没有到这种坦诚相见的程度。”席让道。
何导寻思着,这也不算坦诚相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接……接吻了
明天尽量粗长,今天将就看吧嘤嘤嘤
第37章
席让抢过副导演手中的剧本,认真分析:“何导,你看看,这一场主要是向十一向余洲敞开心扉,同时喜欢上他的戏,侧重点是感情上的变化,如果在腰上擦药,虽然有接触,但是不是欠缺了一点火候?”
何导接过剧本,若有所思地看了席让一眼,半晌后恍然大悟,拍拍席让的肩膀:“我懂了我懂了,唉,年轻人嘛。”不就是不想让大家看到宋俏的肌肤嘛,拐那么大弯干嘛。
过来人何导没有揭穿席让那点儿“小心思”,跟编剧商量了一下,决定改为为宋俏涂脸上的伤。
何导全程用揶揄的眼神去看席让,盯得对方浑身长毛,走哪哪不自在。
席让一头雾水回了他两眼,等着编剧去改剧本。
病床上蜷缩在被子里的宋俏默默睁着眼,从漏进来的光看外面的世界,分明四周嘈杂,化妆师的声音清脆响亮,她依旧穿过人海,清晰地听到席让那句轻描淡写的解释。
她的伤疤是真的,颤抖的指尖述说着内心的恐慌,席让跟她十指交缠,无意间窥见她的黑暗,却不曾涉足于此,他站在长满苔藓的井口边,为她洒下鲜花的种子,拦下了缠绵的雨水,让她安安静静躲着。
只一瞬,花满人间。
比人声更震耳欲聋的,是她逐渐加快的心跳。
狭窄的空间中温度骤然升高,宋俏的呼吸有些不畅,她掀开被子,跑到窗户边大口大口地吸气。
医院外种满木槿树,成片荫密的浓绿延绵不绝,宋俏看着远处的树,缓了好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又不正常了。
宋俏闪过这个念头,比被发现伤疤时还要恐慌。
何导远远喊着她:“宋俏,开拍了,回到位置上去。”
宋俏不着痕迹侧眸,她抓不到焦点,堪堪回过神,恍惚地走回摄影机前,席让有一下没一下搅拌着那瓶碘酒,没有多看宋俏一眼,平静如常。
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宋俏欲哭无泪,在心里默念《心跳》的台词,努力转移注意力。
把擦药的环节从腰部改成了脸,宋俏并没有减轻多少心理负担,她诚惶诚恐把脸凑向席让,紧紧闭着自己的眼睛,眼不见为净。
席让轻扫了一眼,淡淡道:“手。”
按剧本要求,两人需要手牵着手,在走廊的吵闹声中,小心翼翼试探着对方的心意。
宋俏红着脸,连眼眶都染上几分红晕,她羞怯地把手放在席让的掌心中,对方似有不满,手一张,指尖滑进她的指缝,跟她紧紧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