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给自己注射了性质并不稳定的新药。
虽然能站起来,行动如常,身体机能却大幅度衰退,加上以前的一些旧伤,积沙成塔,逐渐成为囚禁他的樊笼。
“我刚开始很着急,后来慢慢好了。”
花楼微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抹眼泪。
“我很担心你,特别担心你。”
“那时一想到你不在了,就喘不过气来,到现在还有这个毛病。”
“小楼,对不起。”季霄很想替她擦眼泪,但终究没有伸手。
他只不过是再来看看她。
往后余生,他不参与。
如今就很好,她在阳光下自由奔跑,他重新龟缩于黑暗中,独自腐朽。
知道她会过得很好,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事了。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的,也是我太笨了,你怎么会死呢……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人,当时我就觉得你不会死,永远不会。”
花楼微从车前面擦了张纸巾,胡乱擦脸。
季霄见她动作一如既往的粗暴利落,那种游荡的亲近感重回旧轨。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呆呆的。
一丁点温暖就能让她敞开心扉。
没被人好好爱过,所以遇到什么事情都是独自扛着。
等他想弥补时,时间不够了。
好在如今,她周围有很多爱她的人。
“哪有人不会死的,不过你记得我,我就一直存在,一直活着。”
季霄转了个弯,把车开进一家寂静的庄园里。
“死是会死……但还有足够的时间变老,也不用总说这个,我又想哭了。”
花楼微哭不是因为难过,是长期如此,积攒成的习惯。
提到季霄,心中情绪激动一些,就红了眼眶。
“好。”季霄轻笑一声,给她递了几张抽纸。
不知道她如今爱听什么?花栗鼠大佬666?
季霄停好车,为花楼微开车门。
这里是一座玫瑰庄园,花园里种满了玫瑰花。
凉风习习,成千上万朵玫瑰花在夜色中盛开。
虽然总是有人将它联想成妩媚多姿的女人,季霄却觉得这花更像暗夜中独自前行的少女。
长着扎手的刺,花瓣却瑰丽温柔。
“这里种了好多花,真好看。”
花楼微一出来就闻到了轻盈的玫瑰花香气。
今夜月光很美,洒在花圃里,为热烈盛开的玫瑰镀上一层清辉。
“它们为你而开。”
季霄低笑一声,从花丛中取出一枝玫瑰,递给花楼微。
她正要接,突然想到姜沅,手又垂下。
季霄温柔的笑意渐渐消失,手中仍然握着那朵玫瑰。
尖刺扎破掌心,血顺着茎杆下滑,滴进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径。
世间多少事,懂道理,看得穿,却始终意难平。
若我、若我安好……
就算是用尽卑鄙手段,也要争上一争。
“走吧。”
季霄手背在背后,握着那枝玫瑰。
他反复用食指去碰茎上的尖刺,这样会让他清醒一些。
如何舍得让她两难?
她的确爱过我,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那时他们都在国外,一位大小姐在玫瑰庄园里举行十六岁的生日宴会。
季霄与花楼微翻墙进来看热闹,躲在玫瑰花丛里。
两人都被划了不少细小的伤口,笑容却傻乎乎的。
夜半时分,她用玫瑰枝做了个花环,提起裙摆,朝他跑来……
她眼睛里有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
后来两人被发现,匆忙逃走时,花环被遗落在庄园中,成为季霄心里的死结。
若我接住,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玫瑰庄园中,有一座欧式建筑,季霄推开城堡一般厚重的大门,露出内里的长桌和烛光。
“没做别的,亲手煮了粥。虽然场景不太合适,但最近牛肉不安全,喝粥对身体更好。”季霄解开两个华丽的盖子,露出热气腾腾的粥。
花楼微也不觉得在这种盛大华美的厅室中喝粥有什么不好,安然自若。
“味道很好。”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弯,十分动人。
“你喜欢就好。”季霄见她笑得这样甜,一反常态,也喝了些粥。
“我给猫取了名字,叫胖虎,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它。”花楼微喝饱了,就趴在桌子边上,手指开始玩桌布边下垂的流苏。
“好。”季霄仔仔细细地看着她,想一寸一寸记住她的眉目。
“名字很好听。”
两人对视一笑,露出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熟稔而亲近。
季霄推开另一扇门,那里是布置好的花厅,适合跳舞。
花楼微跟在他后面,一脸新奇,像误入仙境的爱丽丝。
“美丽的公主殿下,请允许我,邀请您跳一支舞。”
季霄单膝跪地,微抬起头,眼神平静而虔诚。
他实在生得好。
肤如白玉,温润生光。
那双异色双瞳清澈见底,像误入人间的精灵王,不染凡俗气。
他有异国血统,发色偏栗,还带着卷儿。
五官精致立体,有种玩世不恭的少年意气,若冷着脸,气场全开,又像是握拢权柄的帝王。
他像上帝精心雕琢的礼物,让人觊觎美貌,又因武力而退却。
他却轻易半跪在花楼微身前,行云流水一般。
甘愿授首。
“阿霄你忘了,我不会跳舞。”
花楼微拍了拍季霄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听一首曲子吧。”
季霄起身,走向花厅边缘的钢琴。
还好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至于太过窘迫。
他试了试手感,开始奏曲。
花楼微蹲坐在他边上,撑着下巴,眼皮渐渐开始打架。
季霄一首曲子没弹完,只见她脑袋一点又一点,像只小松鼠。
季霄从钢琴键上抬手,冲门外立着的人喊了一句:
“进来吧。”
姜沅便推开门,携满身月光而来。
睡眼朦胧的花楼微见姜沅越走越近,打了个哈欠,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却不由自主傻笑起来。
她起身,朝越走越快的姜沅扑过去。
姜沅如愿以偿将她拥在怀里,顺势把外套披在花楼微肩上。
“小甜甜,我来接你回家。”
姜沅抱起迷迷糊糊的花楼微,冲季霄点头示意。
“再见。”
“不,不会再见了。”季霄灿然一笑,并没有因为姜沅略带挑衅意味的举止而生气。
姜沅在此刻也确实服气,阿霄兄弟盛世美颜,笑起来勾魂夺魄,的确是世间罕有的美人。
还好我厨艺好,人也机灵,不然根本打不赢这种开挂选手。
季霄再度扫了一眼被姜沅护得严严实实的花楼微,转身,背对着姜沅,轻声嘱咐道:
“请好好照顾她。”
姜沅也没生气,只平淡道:
“本职而已。”
“你隔段时间就报个平安,不要让她担心你,也不要再惹她哭了。”
姜沅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是那青青草原上播撒草种的辛勤园丁。
还能怎么样呢……
今天花楼微没有接阿霄兄弟送的花,他也得想办法让她活得更轻松一些。
“她没为我哭过一次。”
姜沅说这话的时候,不免带了几分傲气。
季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我知道了,会安排好的。”
等姜沅离开,季霄终于撑不住,坐在琴凳上,鲜血染红了纯白的琴键,耳边传来的是未完成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
我在那天晚上就弄丢了我的小姑娘。
她随着夜风,一去不复返。
她一步步向光明的未来走去,越来越好。
琴架上他亲手编制的玫瑰花环还没送出去。
一切早已不同。
所幸,皆大欢喜。
第64章 你是我的
花楼微回去之后一直在发烧。
姜沅给沈季阳打了个电话, 然后片刻不离花楼微床边,照顾了一整晚。
她生病的时候睡得像头猪,无论如何都不会醒。
姜沅坐在床边上给她擦擦汗, 降降温。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沈季阳见姜沅如今这样体贴, 也是感慨颇多。
第一次看见姜沅的时候, 沈季阳十分头疼。
戾气十足的半大少年, 最难伺候了。
那时姜沅抗拒交流,脾气暴躁。整天冷着脸,一副恨天恨地恨空气的样子。
现在完全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
“一有了喜欢的人,就想强大起来。”姜沅笑笑, 看花楼微时, 眼神无比温柔。
“她以前也和现在不同。那时候她睡浅, 一丁点风吹草动她就会醒, 要是站在她床边上, 她还会暴起伤人。”沈季阳在给花楼微配药。有的感冒药效果强,有的感冒药专治某种症状,有时候还得吃点维生素。花楼微退了烧,休息几天就会好起来,吃药只是加速这个过程。
“吾好梦中杀人, 没有人、没有人能暗算我!”花楼微正好这个时候醒过来, 声音沙哑,精神却不错。
“垂死病中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花楼微靠在床上,感觉身体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