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说一面抬眼,却发现柜台后面的人已经不是原来接待她的那个店员了。
是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有着一双很深邃的眼睛,眉目疏朗,薄薄的嘴唇抿着,有些冷淡的模样。
总觉得有些面熟,李意溪心头猛烈的跳动起来。
“要办会员卡?”男人薄唇轻启,问了一声,声音有些冷淡。
他的目光溜到一旁的金毛身上,眉头抬了抬,眼里情绪数变。
这声音……昨天听过……
李意溪忽然有些结巴,“啊、是、是的……麻烦帮我办一下会员卡,充一千块。”
说着她有些手忙脚乱的递过去银行卡,男人刷了卡,登记好她的信息,正要把卡片递过去。
李意溪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手上似乎有一道疤,在手掌边上,大鱼际处。
脑子忽然就嗡了一声,脱口而出道:“先生,我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第七章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这句话从李意溪的口中冒出来,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有种尴尬在悄悄蔓延。
李意溪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地洞里去,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和调戏姑娘的浪荡子有什么区别?
她垂着眼,不大敢直视柜台后面那个男人。
只是眼角余光掠过他精致俊朗的脸孔,却没感觉到他的意外和惊讶,反而像是……见怪不怪?
“这位小姐……”男人眉心似乎皱了一下,忽然开腔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他的声音醇厚优雅,却突然让李意溪绷紧了脑海里一根弦,心脏猛的一缩,像被人抓了一下似的。
有些莫名的喘不上气来。
这个声音她听过,就在昨晚,酒吧街的路口,那个为她解围的男人!
“你……”她下意识的想要再度开口。
可是对方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接着方才的话继续往下说道:“你想说我像你下一任男朋友?套路太老套了美女,麻烦拿好你的卡,欢迎下次光临。”
李意溪原本快要说出口的话跐溜一下,又滑进了肚子里。随机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对方以为自己是在搭讪。
她接过两张卡,目光落在对方没什么笑意冷冰冰的脸上,越看越觉得眼熟,心底的疑问也开始越来越强烈。
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打听的好时候,于是只能在心里呼了口气,抿了抿嘴唇,“……多谢。”
然后牵着大锤往门外走,门外热气扑面而来,阳光照在皮肤上,很快就出现了红色。
她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宠物店,走得太快,没有察觉到背后如芒刺一般盯着她的视线。
贪婪,又执拗,还有些委屈。
章不凡从一旁的美容室里走出来,拍了拍男人的手,叹着气问他:“十三爷,您怎么不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人粗暴的打断。
章不凡眨了一眨眼,“当然是告诉她您就是傅十三呐。”
“……我才不是,我叫傅登云。”男人从鼻子里挤出两声哼声,嘴角抿得紧紧的,十足执拗。
章不凡一下就愣住了,咽了两口唾沫,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两个名字不都是您么?”
傅登云乜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讨打?”
踩了十三爷痛脚的章不凡:“……”真是好久没见过十三爷这么气急败坏睁眼说瞎话的样子了:)
李小姐可真牛,一出现就逼得他原形毕露。
章不凡腹诽了几句,面上犹自挂着笑,“人都走了,您回去休息罢?”
傅登云晓得他是在嫌弃自己,啧了声,伸手抱起躲在柜台底下的椅子上的布偶猫,转身从侧门出去了。
其实也不是章不凡嫌弃他,实在是如果他在店里待的时间过长,总会引来一些狂蜂浪蝶,还不如去院子里自在。
傅登云坐在廊下的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眼前的日光都被摇散了,恍惚间和十年前是一样的。
那会儿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他二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应该是罢,他记得认得阿芙已经快一年了。
她说好了等春天来的时候,要和自己去看桃花的,可惜还没到春天,她就再也没去看过他了。
“傅十三,等你手术做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看桃花好不好?”十六岁还不满的女孩子,抱着一只玩偶,很认真的告诉他,“这个世上好看的人才占便宜,你又不丑,为什么要顶着一脸疤?”
就为了这句话,他想来想去,还是去做了手术,后来总算容貌恢复到了车祸之前的九成,却再也没去看过一次桃花。
他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了猫儿温暖的身上,闭起了眼,越想越委屈。
她不在跟前时,他觉得委屈,于是处处与她为难。她出现了,他又觉得委屈,为什么她没有认出自己。
李意溪回到家,在客厅枯坐许久。她眼前闪过两张脸,一张脸上有大小交错的伤疤,一张完好无损,一张阴郁,一张冷淡。
“总觉得有些像。”她又想起那人左手的伤痕,和十三的一模一样,一时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于是猛的从沙发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在床头柜里找到一个巴掌大的黄花梨木盒,在最底层抽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在医院病房,穿着病号服的少年男女,望着镜头,她笑得高兴,他却有些躲闪,故意扭脸去看她,只把稍完好的右脸转向镜头。
可是李意溪清楚记得,他的左脸上有两道疤痕,从下巴一直往上,直至没入发际线。
那是车祸留下来的,缝合后就算愈合,也留下了很粗的疤痕,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病态的白,紧绷又微微皱缩。
右脸则只有擦伤,可是拍照时还没有完全好,能看得到一些没有脱落的结痂。
可是他的眉眼依旧很好看,明亮深邃,又漾着笑意。
李意溪的目光落在照片右下角的时间上,已经是近十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才十五岁。
李意溪十岁之前还叫李芙,和父母一起生活在花城,那是岭南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李家世代都是茶商,也出过当官的,在当地颇有名气,然而祖父母重男轻女,她一个孙女并没有受到重视,连带母亲也经常抬不起头来。
直到十岁,母亲病笃,又终于知道了李文轩让自己女儿叫小三做妈,总算狠下心来要离婚。可祖父母和父亲意见相左,不仅不同意,还要母亲忍着,美名其曰:“这也是为你好,若是她能生个儿子,你抱回来养,以后也能有儿子给你养老送终。”
在这样的逼迫和羞辱下,母亲气急攻心,很快就去世了,外祖父赶到花城时已经回天乏术,加上父亲在母亲七七之后迫不及待的迎娶新妇,要让同父异母的妹妹李妙思认祖归宗,外祖父怕她吃亏,于是强行将她带回了芜市。
李芙学习昆曲的生涯就是在这时开始的,直到十四岁考上容城戏剧学院,离开了那个动不动就能听到有人可怜她死了妈有后爹的城市,一头扎进了容城。
她拜昆曲世家出身的俞丽为师,那时候她入学还没多久,学的是六旦,也就是活泼伶俐的小丫头,比如《牡丹亭》的春香,又在学校里渐渐恢复了一点小女孩活蹦乱跳的性子,不够稳重,终于有一天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骨折。
俞丽送她去医院,一路走一路骂,“……真真是猴子上天,哪天摔个狗啃屎我再也不管你!”
住院的时候在双人病房,隔壁床就是傅十三,车祸来的,很严重,医生说是从京市直接坐直升飞机来的,盆骨打了三十几枚钢钉才补回来,至于其他上更是不计其数。
最惨的是脸还毁容了。李芙瞅着他,心里头觉得他很可怜,“难怪你整天沉着个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二十二岁的青年冷哼一声,觉得她实在烦人。
真是个聒噪的小丫头。
李芙一个人住院觉得实在太无聊,于是总和他说话,叽叽喳喳的,也不要他回答,自说自话就能讲一个下午。
连午饭吃的红烧狮子头太腻了都能说好久,“一点都不如我师父做的,你晓得吧,都没有放荸荠的!”
“你拉倒吧,也不看看现在几月份。”男青年翻了个白眼,四五月份,哪里来的荸荠。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很惊讶似的呀了一声,“傅十三,你会说话的呀?”
傅十三:“……”我他妈想打死你吵死人的小丫头!
她才不管这个,从此以后不再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说什么都要问他一句:“傅十三,你说对不对?”
“傅十三,你说是不是?”
“傅十三,你想听什么曲儿,我给你唱呗?”
“傅十三,你有没有在听啊?”
“傅十三……”
傅登云都快要忘了自己的本名,他为了掩饰身份的化名,差点就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就是傅十三,而不是京市傅家幼子傅登云,责任、仇恨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可怜人。
他逐渐习惯了李芙每天早上的练嗓子,和时不时就出现的曲子,悠悠扬扬的,像水磨出来的年糕,甜甜糯糯又绵绵软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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