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用一句话交代,“我喜欢她,是很单纯的一件事情,没想要什么回报。”
跟一个死人较劲,犯不着,也没必要。
“你这话,像是栽进去了。”
平勒给他出主意,“女人最看重承诺,你老是冷着张脸怎么行,要把该说的跟她说清楚,她才能心甘情愿地跟你……”
正说话间,一个村民骑着小摩托来找他们,急慌慌道:“山下村子有个雷爆了,炸伤两个娃娃,你们快去!”
Tim一听,赶紧跳上车,也没顾上耳朵别着的烟掉了。
是距离塞贡五公里的小山村,因为未爆弹的遗留问题,很多村民都已经迁离了村子,这里没有学校,当然也没有医院。
两个放牛的男娃在田里捡到一颗形似铁球的集束炸弹,把它当成是玩具,没想到一脱手就炸开了。这种炸弹因为个头小,长得像番石榴,当地人都叫它石榴弹,也是越战期间美军投放最多、最密集的炸弹,总共有2.85亿颗,相当于越南、老挝和柬埔寨总人口的七倍。
这些遗留的地雷呈散布式分布,且大量集中在平民区,排除工作十分困难,很多母弹虽然是哑弹,但内里却有数百颗子炸弹,每颗子弹又装填有三百颗钢珠,随便一颗都是定时炸弹。
三个女队员留下检测附近是否还有深埋的未爆弹,Tim开车送他们去塞贡省唯一的医院。平勒在车上用医疗箱给两个孩子做了紧急处理,肉眼无法确定到底有多少碎片打进了他们的身体里,但看伤势,腿肯定是治不好了。
下车时,担架上的一个孩子拉着Tim问:“我会不会死?”
“不会。”
Tim将他脸上的污泥抹干净,“生活有很多苦痛,但是,别放弃。”
他这一句别放弃,是对这个男娃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把两个孩子送进医院后,卡洛琳捂着嘴哭了,平勒也沉默了。
“八千万颗未爆弹,八千万颗……我们一辈子都拆不完。”
战争过去了四十年,硝烟却从未真正散去。
他们还要回去村子接其他队员,没有时间感时伤怀,Tim把车钥匙交到了平勒手上,“你说的对,我得跟她把话说清楚。”
平勒懵了,“怎么说?”
“身体力行。”
人世有太多意外,谁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明天。而今晚,是最后一晚。
他从医院跑步回到客栈,天光跟着暗下来,二楼的房门半掩,里面的人正靠在床上看书。
他推门进去,心中坦坦荡荡,并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走到床边,把错愕的女人抱进怀里,用力地说着:“我现在没办法承诺你什么。你等我回来,不会很久。”
她箍着他的背,说:“一个月。阿添,我再等你一个月。”
一个月后。MAG驻巴色总部的办公室,桌上放着一套制服和一块铁吊牌。
“Tim,你是我们这个队伍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走了,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我知道,但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这。”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培训新队员,将毕生所知的拆弹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们,只为给这段旅程画上一个结业的句点。
他挺直着背,声音平稳:“从前,我以为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来了这里,呆一辈子也无所谓。但现在我有家了……长官,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能这么自私。”
“你说的对,我们都是普通人。MAG本身就是自愿队伍,你有权利做选择。Tim,祝你未来一帆风顺。”
长官同他握手,语重心长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
他的心愿,不过是能抱着心爱的女人,睡个安稳觉。
离开办公室后,他回宿舍打包好自己的行李,两年来他随身的东西,甚至装不满一只背包。
他搭了辆进山的货运车,一直到夜深才赶到塞贡。
客栈的老板瞧见他,笑着说:“她在等你。”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故事,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是离开塞贡的前一天,他看到那个孩子眼睛里求生的渴望,终于了解到自己潜意识里在逃避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上楼只需迈过二十几台阶,他的步子却越来越沉。原以为一个月会过去得很快,没想是这样漫长,长到让人近乡情怯。
他在紧闭房门前站了很久,久到里面的歌已换了好几首。
音乐在播,男声在唱。
“今夜你会不会来,你的爱还在不在,别让我所有的等待变成一片空白……”
她的话已不能更明白。
他扔下包,敲门。
打开门,他问的第一句话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听黎明的?”
她气道:“我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等了你一个月,你回来,就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
他一步跨进屋,反手摔上门。
她还在呛他,“忘了告诉你,我的理想型一直是黎明那一款,温文儒雅谦谦君子。”
他的脑海中想到一个人,舔了舔唇,上手就把人压在门板上,语气危险。
“再说一遍。”
她毫不示弱,甚至有些理直气壮,“你还不是一样喜欢叶子楣。”
他哼了一声,“我是生理上的喜欢,你是心理上的喜欢。”
她点头,好似认同,“那我换成生理上的。”
男人一口牙咬得咯吱作响。
“几年不见,你胆肥了。”
“几年不见,你变怂了。”
男人笑的不屑一顾,“那试一试。”
他抱着她,一步就扔到床上。白裙抵不过就是一块布,扯一扯就掉,从前她就总穿这条裙子在他面前晃悠撩拨,这下要动真格了,她反倒扭捏着不肯让他脱。
她求他,“关灯好不好。”
他起身到门边拉灯,再转过身,她已褪去满身的累赘,坦荡无余。
要吻,也要纠缠,浑身齐发也不够,他的手顺着她的腰线往下抚恤,落到幽秘处,她的身体抖了一下。他试图用吻来让她放松,一下一下,力道轻巧,甚至比挖出填埋弹时的动作还要细致。
歌在唱,他们却是无声的缠绵。
进去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她更柔更媚了,别有风韵,还有别的……他不敢问。
他借着月光捡起白裙给她穿上,越想越觉得好笑,“你居然往楼下扔胸罩,亏你想得出来。”
“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砸中个负心汉。”
“建议你下次利用自己所长……不要扔胸罩,而是扔底裤。”
看来脑子是真好了,还是那么咸湿。身体里的酣畅仍未消退,她搂住他的脖子,认真道:“阿添,没有下次了。下次你再不回家,我就去开始新生活,彻底把你忘了。”
“你试试看,我掐不掐的死你。”
方才抵死缠绵时,她咬在他的肩头,留了一圈牙印,开灯后,他揉了下她的嘴,亲一口,“真是属狗的。”
她脸红红,眼底有一汪水,“你刚才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进来?”
她在房间里将他的靴子声听得一清二楚。
他贴着床沿坐着,左胸上还有弹孔留下的印记。
他说:“我害怕。”
“我的人生,走了这一趟,已经饱和了。登上那条船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活着。我是混蛋,我很自私,我是抱着赴死的心去的。”
“那十年的日子,仿佛看不头。像一条甬道,尽头明明有光,可是我无论走多久多远,那束光始终不曾离我更近……我的黑夜太长了。我受够了看不到头的日子。”
“遇到你,让我更绝望。”
“我错过一次,更怕会再次错手毁掉一切。我发誓不再过被动的人生,所以这个句号,我要自己画。”
说完这一切,他才咽下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摸了摸她的脸,“我见过上帝了,你猜怎么样?他说我作恶太多,杀戮太重,他要我一无所有回来受苦。”
她枕着他的手,轻声道:“阿添,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还有儿子。我们三个人,还可以重新开始。”
无论黑夜有多长,白昼总会降临。
夜会来,天会亮,雨过后会放晴。股票会涨会跌,太平洋的海水会变冷也会变暖,谁说得清楚呢。世上复杂事那么多,最简单不过爱情。
我们很渺小,能控制的事情只有自己的命运。
上帝教会我们的最后一件事情,叫做原谅。
原谅世人,也原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结束。
还有最后一章,要接60章看,是个自私的选择,大家选择性慎入。
第68章 *第二条路*
“我好气,他们都给我气受。我每天都在想,你为什么不在,只要你在,肯定没人敢给我受这样的委屈……”
“唐儒绅那个老家伙,每次都要占尽我的便宜,他欺负我一个女人,背后无人撑腰,我真的好累,一日都撑不住了。你到底几时回来?难不成跑去南非挖钻石了?”
这封留言抵达大洋彼岸不过两日,唐儒绅位于半山的豪宅门便被人一脚踹开,床上的小蜜还半裸着身,以为是大房来抓奸,仓惶之中抓上衣衫就躲进了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