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赤司挑眉，合上手中的书走到她床前，意味深长得望着睡眼惺忪的人，“你还真能睡。”
从上午一直睡到傍晚，如果不是一直守着少女睡觉的时候偶尔地上前探探鼻息，也许他会认为千夜就这样一睡不醒也未可知。
原来她是那么嗜睡的生物么？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唔……稍微清醒点了……”这么说着，千夜努力眨眨眼，伸手向眼睑处揉去。然而下一秒却被对面人突然覆上来的手止住了动作，她愣愣得抬头，在对方深邃的目光中有些不知所措。
“别去揉。”少年嗓子里若有若无的叹息，指尖轻轻在她眼皮上方按压了一下，声音带着浅浅的无奈，“那样对眼睛不好。”
千夜乖乖得闭着眼坐在床上，任由赤司不轻不重地按摩自己的眼皮，“……哦。”
是她的错觉？赤司好像……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
“还困？”见她不说话，被打上温柔标签的某人误以为对方还没睡醒。
“好像不困了……”千夜彻底睁开眼，被对方这样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嗯……有点……”
很少见到她拘谨的表情，赤司皱眉，以为对方哪里不舒服俯身把耳朵凑过去，“什么？”
他这样挨着千夜，远远看去两个人仿佛在相拥，逼近的距离甚至让对方能感受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气息。
她更加不好意思了，几乎是狼狈得捂住脸小声得在对方耳边嘟囔了一句，“……有点……饿了……”
声音低的像是夏夜蚊虫，少年清瘦的身影僵硬了一瞬，旋即听到女生肚子不合时宜得响起细微的咕噜声。
千夜的脸……更红了……
赤司直起身子，看到她窘迫的样子无端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她也这样被自己讥讽的语言给击退，带着显而易见的窘迫和尴尬，却又不服气地坐在身边，没过多久又抛弃那份矜持慢慢凑过去，简直像是一只粘人的野猫。
事实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千夜正在按照计划和他记忆中的模样渐渐重叠，甚至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去强迫她回忆，那些被篆刻在过去的记忆便很自然得随着他的出现而涌回来。
不过，就算忘记没关系，只要记得他一个人就够了。
“看你睡得这么沉以为你忘了这回事，”赤司直起身子俯视着千夜，看起来心情颇好，唇角勾着并不常见的淡笑，“起床，跟我出去。”
不容置喙的语气，典型的赤司式命令，却没有引起千夜任何的不满，反而是后者乖乖的应下掀开厚重的棉被寻找被自己扔到床下的鞋子，彻底诠释了什么叫做听话。
这让赤司多少有些意外，很少见到她这么听话的样子，大概是真的饿极了的缘故。
“咦？”千夜的惊呼引起赤司的注意，偏头望去看到某女生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低头茫然的状态。
“那个……”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十分无辜纯良的抬起头，“我的鞋子……好像找不到了……”
赤司：“……”
恢复到以前是好事，只是为什么他觉得对方的智商似乎也在跟着倒退呢？
“啧，”站在窗前始终抱臂旁观的人终于看不下去走到她身边，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手穿过膝盖，一手穿过脖颈，简单的公主抱——不知为何千夜偏偏嗅出了几分恶趣味。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你的智商会有所上涨，结果还是停留在小孩子的水平。”很符合少年性子的毒舌语言从那张嘴里说出来，分明是低沉诱惑的嗓音传到千夜耳朵里携带了讥讽的戏谑。
“什……赤司君才是，总是这么喜欢嘲笑别人你是没毕业的小学生吗？！”即使呆在少年温厚的怀抱里，少女也不安分得反驳回去，然而接触到对方饱含深意的目光后却又退缩，最后十分没骨气得噤声。
“呵……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
小时候明明更怕他来着。
把她抱到床上，赤司复又弯腰，在对方微微不解的目光中从床底拿出一双摆放整齐的鞋子放到她脚底，抬头对上那双诧异的紫色眼睛。
“自己穿？”
言外之意，需要我帮你？
千夜打了个激灵，赶紧伸手迅速把鞋子套到脚上，动作飞快干脆利索，“不不不不不用了，我我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手忙脚乱的套好鞋子她又站起来在赤司面前蹦跶两下，确定鞋子穿好后才松了口气。不过她记得自己好像是迷迷糊糊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那这鞋……仿佛看出了少女的想法，赤司相当淡定得抱臂斜倚着窗框，泰然自若得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我给你脱的，”顿了顿，在对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微微蹙眉，“怎么，有问题？”
有问题！
十分有问题！
无数个感叹号在千夜脑子里爆炸，只要一想到赤司亲自为她脱鞋的场景光是用想象就让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地几乎要抓狂。那可是赤司征十郎，那个只会对她讥笑进行毒舌攻击或者威胁的人居然会把她抱到床上后又为她脱鞋……
这个世界是玄幻了吗？
然而碰到对方从容不迫的目光后，那些疯狂的吐槽又瞬间被压了下去。
挤出一丝笑容，千夜扬起嘴角努力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不，没问题。谢谢你，赤司君。”
——顺便，下次真的不用了……她心脏承受能力太差，会吓死的。
“比起那个，你的头发，”对面频频做出吓到她心脏的某人又出了声，害得她精神再度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得盯着出声的人生怕自己再受到任何惊吓，“什么？”
赤司指了指她的脑袋，向来淡漠的眼睛里划过兴味，“不去打理一下？”
千夜茫然的眨眼，起身走到医务室右侧挨着医疗用品的一面镜子前，很快里面就出现一个头发凌乱不堪得和外面树枝上栖息的鸟窝没什么差别的少女。因为一直编着头发的原因而导致发尾处的头绳都有些松动，凌乱的紫色碎发以各种各样的形态趴在少女小小的脑袋瓜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继黑子哲也之后赤司终于见识到了有一个能把自己头发睡成鸟巢的笨蛋，而且这种天赋似乎还是与生俱来而带有不可抗力。
“啊啊啊……天啊怎么会这样啊啊……”
欲哭无泪地扯下发绳胡乱用手抓着头发，千夜还没来得及抱怨没有带梳子就发现自己的发顶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只白皙的手掌。
“阿夜的头发似乎很长了，”带着些许喟叹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千夜正想说因为很久没有剪过的原因时那个声音再度传到耳边，“让我来试试，嗯？”
赤司的声音似乎带着天生的魔力，不管是在篮球部发号施令还是面对千夜说话的时候都带着浑然天成的笃定，加上他刻意变缓的声线，千夜沉浸在这毫无预兆的温柔中，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自己就不自觉的点了头。
等到回过神来之后，镜中的少年已经开始着手打理自己过长的发丝，他的表情认真得仿佛站在球场那个指挥队员作战的队长，对待每件事都力求做到完美同样让赤司本身带着奇异的魅力。正是因为这份魅力才会让千夜无条件地信任对方，兀自沉浸在那双从儿时起就带给自己无数梦魇的红眸。
不顾过往，不念将来。
赤司的手指似乎常年泛着凉意，白皙的指尖穿过少女漂亮的紫色发丝，交织缠绕在手心汇成一片缱绻的温柔。他以指代梳轻轻打理着千夜的头发，头皮上的凉意带着柔和的舒适让女生身体不由得发出轻轻的战栗，却又不可避免得沦陷。
就像是赤司征十郎本人一样，明知道对方身上潜伏着危险，却还是不可避免得靠近。千夜忽然觉得当初那么做的意义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望着镜中那个低眉为自己梳发的少年，她在心里忽然无比庆幸起自己当年所作的决定。
——还好我救了你。
——还好我用右手换了你的命。
——还好，你还在这里。
“啧，”身后传来略带泄气的声音，赤司不悦得注视着在手中始终无法编成一股的发丝，“阿夜的发型还真是麻烦，没有考虑换一个？”
千夜不由得失笑，即使是事事完美的少年似乎也会有不太拿手的事情，比如……编发什么的。
“那个是自小就形成的，”千夜伸手接过瘫在少年手心软绵绵看不出什么形状的一团头发，歪头十指灵巧地穿梭那片紫色的汪海中，“可能是习惯了吧，所以不觉得有什么麻烦呢。”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一条和平常无异的麻花辫再度出现在少女的身前柔柔垂下来。赤司双手抱臂盯着那条看起来似乎有些刺眼的发辫，嘴角扬起怪异的弧度，“啧……那么麻烦，干脆剪了算了。”
“嗯？”千夜似乎对这个看似带着些残忍的提议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摇摇头摸着下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既然赤司君这么说了，那就改天去剪？”
“哼……”刚刚还在叫嚣着要她剪掉长发的人却收了音，冷哼了一声转身打开医务室的房门走出去，千夜闷笑不已，随手拿起少年之前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追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