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圭一‘谦虚’的时候,沙都子挪了过来,手掌心向外的搭在嘴边奸笑起来,那笑声里慢慢的都是戏谑:“哦呵呵呵……圭一可是被称作语言的魔法师的人啊,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只是小事啦!”
夏清的笑意只是一瞬,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的天空,低声道:“要下雨了,如果继续呆在山上,情况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不知道大石先生什么时候能说服那些上层的人制止入江机关的行为。”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圭一拍了拍夏清的肩膀,笑得自信而坚定:“别担心,一定没有问题的!我们这一次一定,一定能打破一切的命运枷锁!”
夏清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仰起头叹了口气,低语道:“寒蝉开始鸣泣起来了……这昭和58年夏日的命运迷宫究竟能不能打破,结局很快就要被揭晓了!”
“向入江机关全体所员通知:从今天的当前时刻开始,入江机关的全部权被冻结了,立刻放下你们的武器,马上投降!如果不遵从劝告的情况下,我们将对你们进行严正的惩处!”一架直升飞机飞来了后山,从上面穿来了严肃的通知的声音。
而在这些命令下达之后,已经找到了梨花等人的小此木放下了手中的□□转身离开。他知道即使他只差一点就能杀死古手梨花等人,但是现在也再没有机会了。
小此木放弃了,但是鹰野三四却完全不可置信。她不愿相信不愿接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想要替爷爷实现愿望的大计会在最后一刻崩盘!因为这份不甘心这份痛苦,她拿起了那把只剩最后一颗子弹的□□——原本该用作她自杀的□□,抱着高野一二三的笔记本跌跌撞撞的往山坡上走去,她不想死,她还有没有实现心愿还没有让爷爷的研究被全世界人称颂,她怎么能死?
寒蝉凄厉的鸣泣声越来越响了,偌大的雨滴从天空落下,滂沱大雨很快把整个后山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细密的雨帘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在绵绵的雨中,第一个发现浑身狼狈赤脚走在山间的鹰野三四的人是羽入。
鹰野全身都被淋湿了,脚下的鞋子不知道去了哪里,穿着的黑色丝袜也被勾破成为一条条的。她黄色的长发湿哒哒的披散着,不时用手指抓挠着喉咙,划出一道道浅淡的血痕来。
羽入盯着鹰野三四,双眸里亮起了幽深的红色光芒,她的声音威严而神秘,带着迫人的压力:“人类之子啊!你在人世间追求着什么?”
“我…我只是想,只是希望有人告诉我,我可以活下去!可以作为人活下去……我只是想让别人认同我而已……”泪水不断涌出眼眶,滑落时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究竟哪些是泪哪些是雨,鹰野三四哽咽着说着,突然抬起了手中的□□,“这是对我的惩罚吧,谁也无法宽恕我的罪过,那么在这之前,让我报了最后的一箭之仇吧!”
她脸上软弱的情绪瞬间散去,右手极稳的拖住手中的枪指着着羽入以及她身后的众人。她扣紧了枪栓,冷冷的觑着众人,口中却用几近温柔的语气说:“反正我已经是万劫不复了,既然这样就让我最后报复一次吧。来吧,让我看看睡会死在我手里呢?我的□□里只有一发子弹哦!”
魅音神色一凛,率先站了出来挡住了大家面前:“大家,站在我的身后!”
“魅音!”众人都惊呼起来,魅音却笑了笑,“没关系哦,我作为社长,怎么能不保护自己的社团成员呢!”
“你们玩过抽鬼婆的游戏吗?这个世界就像抽鬼牌一样,大家都拼命把鬼牌推给别人,所以这不是求胜的游戏,是让一个败者做出牺牲的游戏!”鹰野三四狭长冷厉的眼眸眯了起来,她冷笑着满脸的怨恨和不甘,“我就抽到了那张鬼牌,所以我要开枪泄愤,将我这份不甘和怨恨倾泻给你们!来吧,选出一个人来承担我这份不甘吧!”
羽入摇了摇头:“不!不需要选择谁了。”在漫天大雨中,她走了出来,倾盆大雨把她淋得湿透了,在黑沉沉的山林里,她眼中的红色光芒静静燃烧着,“如果说,这个世界的抽鬼婆一定要把鬼牌推给某个人的话,那么我的使命就是接受那张鬼牌!”
“这个世界真是愉快,不用再镜里看花的我太幸福了!”她喃喃说着,眼中溢满了柔软的喜悦。她站在众人身前,张开双臂挡住了大家,眼眸里再次燃烧起了幽深的红色暗芒,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沉声对鹰野三四说道,“开枪吧,人类之子,交出这个人们都想推开的罪恶,就让我来承担这一切!”
“知道了,我知道了……去死吧!”鹰野三四猛地瞪大了眼眸,神情冷厉的举起枪扣下了扳机,一发子弹猛地从枪□□了出来。
夏清垂下眼帘,神情低柔的轻笑起来:“我终于明白了,我会被丢到这个世界来的原因了。”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挡住了羽入身前,而那发唯一的一颗子弹,深深的打进了她的心脏处。
在夏清心脏处,那已经发了芽长了叶子甚至快要抽茎的莲子瞬间萎落下来,变成了一枚发枯的完全没有生机的莲子。
“清!!!”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恐以及悲恸痛苦的嘶喊,圭一接住了倒下了的夏清。他抱着她的双手都在颤抖着,滚烫的痛苦自责的泪水流淌下来滴落在夏清脸上,“为什么……为什么是你,这一切都和你无关啊!昭和58年夏日的命运迷宫其实都和你无关啊,为什么最后牺牲的人,会是你……”
夏清艰难的勾唇微笑起来,滂沱的雨水落在她脸上,溅出小小的水花来,在一片雨帘之中,她神情柔和的笑着,眼神温和,缓慢却清晰的轻轻说道:“圭一,你不必难过。这就是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这鬼牌,这世人推脱着的罪恶,应该承受的人……其实是我。”
“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洗刷所有罪孽的人……因为所有的罪孽,都是因我而起……”泪水从夏清眼中滑落,与她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她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我终于明白被选中的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被治愈所选中,为什么经历一次又一次的人生……这是他们给我再一次、再一次重来的,把所有遗憾补齐的机会。”
“我明白了……一直以来,错的人是我。是我放不下执念,是我陷入虚妄,看不透、放不下。”
“圭一,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她艰难的看了眼围在她周围的大家,含泪笑起来,“羽入、梨花、礼奈、魅音、沙都子……能遇见你们真好,是你们让我明白,是你们让我看透。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圭一使劲摇起头来,滚烫的泪水不断滑落,他握紧夏清的手颤声道:“别说了……别说话了,我现在带你去入江诊所,监督一定能、一定能……”他已经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夏清笑了起来,她笑得温柔美丽仿佛染上了光晕一般柔和耀眼,但泪水却不断涌出:“没用的……圭一,你们救不了我!不要自责……不要难过……”她握紧了圭一的手,嘴唇翕动声音近乎耳语,眼睛也疲惫的闭了起来,“我不会死……我只是要回到我的故乡……”
“再见了,大家……能在最后破了虚妄、放下执念,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她被圭一握住的手无力的滑落下去,摔在满是雨水的泥土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清?请!!!你醒醒……别死啊……别死啊!求求你……别死啊……”圭一抱着夏清再没有生机的尸体痛哭起来。
一阵清风突然吹过,圭一怀里的夏清的尸体突然散发出莹莹的光华,然后在瞬间粉碎,消散成一个个散发着微光的青色光点。那些青色光点被那阵清风裹着,随风飘去飞往了没有尽头的天际……
那缕光点飞得越来越高,最终完全消失在众人眼中。雨渐渐停了,寒蝉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开始唱起了凄婉哀怨的歌,那幽幽的寒蝉鸣泣之声,一直响着……永不灭绝……
后记
雏见泽这座偏僻安宁的小村子里,日子还是平静的过着。昭和58年6月的轮回魔咒已经解开,所有的人都可以以崭新的面貌来迎接未来的人生,命运的枷锁在爱与信任之下终于破碎,那一直以来循环往复的迷宫,那笼罩于雏见泽上空百年的绝对意志,终于在这个夏日的尾声消散。
新的生活,新的未来,开始了。
此时已经是夏末,但是寒蝉仍旧不知疲倦的树梢轻轻叫着‘知了知了’,仿佛是一曲永远不会停歇的悲鸣之曲。那凄清的冷然的鸣泣之时,仿佛是雏见泽一直回旋着的主旋律一直伴随着雏见泽经历一次次的日升日落,永不停歇。
寒蝉的鸣泣声在夜晚时听起来总是有些渗人,但是圭一却经常在深夜静静坐在门槛前,一边发呆一边侧耳倾听着那幽幽的如泣如诉的蝉鸣。
此时已经是7月尾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距离他最好的朋友死去已经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可是至今圭一仍旧无法释然。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害死他最好朋友清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