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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三刀 (孟中得意)


  写完双手捧着卡片很郑重地递给他,舞台上的鼓点提醒着她正式得不合时宜,富小景忙又缩回了一只手,“你叫什么?中文名字。”
  他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纸笔。目光在钢笔笔帽上多停留了一秒。
  富小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秒。她的钢笔是万宝龙和梅森联名限量款,富文玉送给她的高考礼物,后来梅森陶瓷笔帽摔碎了,她去银楼里找老师傅补,最终裂痕镀了一层鎏金。那时她还不知道家里厂子倒闭的消息。
  她差点儿忘了,不是手机,这支笔才是她身上最值钱的物件。
  “顾垣。”富小景捧着纸片在心里念道,由字观人,这字儿可够不羁的。她把卡片塞到钱夹最里层。
  直到他们离开,顾垣面前的橙汁还是原样。
  酒吧在半地下室,从酒吧到地面的台阶铺了一层毛毡,颜色像是没氧化的苦艾酒,上面有斑斑点点的白印子,许多踏着雪来的脚踩在毛毡上便是这个样子。
  富小景是顶着雪从地铁口到酒吧的,出门时雪已经停了,地面浮着一层虚张声势的白。雪后初霁,夜幕是一种说不清楚的蓝,比孔雀蓝要浅一些,梵高死于1890,但他笔下的星夜仍活在2013。
  她穿了一件蓬松的茧型黄色羽绒服,和纽约出租车一个颜色,很是醒目。穿得久了,白色鹅绒从里面跑出来,像是还没融化的雪花。
  两人步行去停车的地方,顾垣走得很慢,像是刻意等她。
  “不用迁就我,我走得其实很快的。”说着,富小景加快了步子,走到他前面去。
  “小心,别滑倒了。”
  富小景转身,特意抬起脚来,“我贴了防滑鞋垫,这个牌子的鞋垫特别好,去年冬天我去芝加哥,满街上都是冰,我一次都没滑倒过。”
  “啊!”声音尖利而短促,富小景适时地捂住了自己嘴巴。她看到一只灰白的大老鼠趴在井檐上,最醒目的是血红的一双眼睛。
  那双红眼睛充斥着她的视线,她没当心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倒在地上,一只有力的胳膊撑住了她,等她站稳时,那只手又收了回去。
  她的声音太过有威慑性,老鼠被她吓得钻回了下水道。
  上次看到这么大的老鼠,还是纽约铁轨上。到了纽约,她才分清了“mouse”和“rat”的区别。
  “你遇到了一只胆小的老鼠。”纽约的老鼠大都是不畏人的,这只鼠是个例外。
  富小景觉得他这话一语双关,也可以理解为对老鼠说的——富小景胆小如鼠。
  顾垣停下来给311打电话,让市政来处理丢了的井盖。
  富小景站在那儿,还在为刚才的尖叫不好意思,不知说什么,只把眼去捕捉星星。
  星星凛冽地悬在空中,远不如街灯橘红色的亮光让人感到温暖。
  她的道姑头松松散散的,冷风一吹就散开了。
  有一类浪子泡女孩儿,先请女孩去喝酒,最好是烈酒,喝完酒又去兜风,风一吹,三分醉变成七分,接下来便为所欲为了。
  来纽约的第一年,富小景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浪子。她长得不坏,家世又显而不见的不算好,因此也就成了二世祖的捕捉对象。在纽约,你住的地方暴露了你的阶层,其他方面再怎么努力也掩饰不了。
  当时富小景在做关于纽约中国留学生的调研,涉及各个阶层,自然免不了和这类人打交道。对于那些去酒吧的邀约,她基本不拒绝,但从不喝烈酒,最多喝低度数啤酒,男孩子们最喜欢在她面前晃豪车钥匙,问她去不去兜风,她半真半假地问要有人举报你酒驾怎么办。
  她这么一顿操作下来,同一个人基本不会请她第三次。本来约她就图的她出身低,眼皮子浅,易勾引。不好勾也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不值得耗费心思。
  风灌进耳朵里,头也有些晕。这是富小景第一次在刚认识的男人面前喝烈酒,她直觉他不会坑她。梵高喝完苦艾酒割了耳朵,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羞得发烫,忙戴起帽子挡风。
  停车的地方在拐角,没有停车场,更没有泊车员,只有一块小牌子。
  他的车型线条十分硬朗,让富小景想起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桑塔纳。那时候,家乡小城满大街跑的都是黄大发,颜色和纽约出租车颜色差不多,红夏利已算得上奢侈,至于桑塔纳,绝对算得上出租届的劳斯莱斯。她来纽约后,再没见过普桑,问美国同龄人,更是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这车很像是从报废车厂捡来的,但纽约也没这么一款车,所以它的来路就成了一个谜。
  富小景不无势利地想,这辆老车实在不适合出现在曼哈顿。一年的车险,哪怕是最便宜的,大概也比车本身要贵。更别说曼哈顿高额的停车费。
  顾垣从后备箱取出除雪工具,铲学器在车顶那么一扫,纷纷扬扬的雪花就漂到了地上。
  “要不要帮忙?”
  “不用。”
  他打开后座车门,让富小景坐进去。
  “不了,我想看看星星。”她又不是他的老板,万万没有她坐在后座盯人干活儿的道理。
  顾垣的手仍固执地拉着车门,“到里面再看。”
  富小景无奈只能钻进车里,车内和车外温度没什么区别。她手贴在座位上,感到了一阵冰冷的凉意。
  他从车窗外扔给她一条毯子,“空调没热气,你将就一下吧。”
  富小景刚触到毯子,他就跳到了驾驶座。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富小景的头顶上方就从车顶盖变成了一方星空。
  “这个角度不太好,你凑合看吧。”他打开天窗,富小景这才知道他为什么在开车前,一定要扫掉车顶的雪。
  冷风灌进来,富小景披着毯子缩成一团仰头看星星。所谓浪漫,翻译过来,就是精致地受罪。
  车内太静寂,她开始没话找话,“纽约的下水道真有鳄鱼吗?”
  “鳄鱼我倒不知道,我只在我家的下水道里看见过蝙蝠。”
  “你家房子多久了?”
  “也没多久,经济危机前不久建的,上世纪的那次经济危机。”
  “嗯,确实也算不上多老。”
  星星太繁太密,摘下来得装好几车。
  “要听什么?”
  “我什么都行。”
  “不是吧,你这么随便?”
  这话带着点调侃,富小景也不以为意。她从羽绒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铁盒,铁盒里还有两颗希腊软糖,一颗是玫瑰味的,一颗是橙子味的,富小景把橙子软糖扔进嘴里,“肯尼基的回家。”
  顾垣的手本来已准备去拿CD,听她说出“回家”两个字,手又重新回到方向盘上。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这个。我前房东曾问我喜欢爵士吗,我说喜欢,尤其是肯尼基的《回家》,中国人民都爱肯尼基。”说着富小景笑了起来,“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智障一样,还特地送了两盘约翰·柯川的唱片让我见识什么才是爵士。”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他确实没有肯尼基的CD,但他还有手机音乐播放器。
  “其实我听什么都行。”她只是想开个玩笑,并不是一定要听肯尼基。
  车内响起熟悉的旋律。
  富小景整个人缩在几何图案的羊毛毯里,仰头是数不清的星星。雪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她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车顶的雪大都被扫到了地上,但还是有几瓣雪花顺着她的领子滑了下去,直滑到将近腰间的位置,当着陌生男人的面去抓自己的背,实在不雅,雪花遇到皮肤的热度一溶,没多久就化了。被雪花润湿的那一块棉布与皮肤黏到了一起。
  九十年代,许多地市都有点歌台,只要花钱就能随便点歌。在歌曲播放时,点歌人的名字和祝语会滚动播出。富小景当时八岁,给点歌台打电话,说她想在母亲节为母亲点首歌,接线员建议她点《烛光里的妈妈》或者《鲁冰花》,只需要两百块她的名字就可以和其他两个人一起出现。富小景说她的名字要醒目,要单独出镜,接线阿姨说那得要五百块,富小景抱着熊猫储蓄罐很豪爽地表示她有五百块。
  她点了肯尼基的《回家》,祝语写希望妈妈不要那么辛苦,每天能早些回家陪她吃饭。八岁的富小景很有做甲方的潜质,她拿着自己最喜欢的童话杂志,打车到电视台。在一众注视下,指着杂志封面上的字体一本正经地说,她的名字一定要以这样的字体出现,而不是那俗得不能再俗的蓝色空心字。
  不过富文玉并没在电视台看到她精心准备的歌,她要在外面请人吃饭。富小景拿着DV机怼到电视机前,完整地刻录了她的节目,然后坐在沙发上等母亲回来。那天的月亮很大,不像今天连个月钩子都没有,只是十多年了,风打在她脸上的感觉好似是一样的。
  那时她很讨厌万恶的金钱,让母亲不能回家陪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纽约?”
  “去年……不,前年。”按照新历,2012年已经过去了,“你呢?”
  “世贸大厦被炸的前一年。”
  “那够久……”
  富小景的声音马上被飘来的枪声给打断了,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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