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时对这件事又格外抵触,闻桨没敢去当面问她,这件事就这样成了不解之谜。
这之后,闻桨换掉了尤时的经纪人,还找私家侦探给那位高层的妻子发了高层之前在国内的一些花边绯闻。
至于其他,闻桨也是无能为力,没有办法。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蒋远山结束药物治疗,正式入院准备手术。
入院之前,闻氏对外宣称公司全部事宜暂由闻桨闻总经理接手,在闻桨和几位老董事的坐镇之下,闻氏的股票并未出现大幅度的下滑现象。
蒋远山入院的第二天,闻桨回了趟闻宅,带着容姨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体检结果要第二天才出来,容姨去住院部探望蒋远山,闻桨许久没回医院,去了趟急诊科见了以前的同事。
从急诊回病房的路上,闻桨习惯性从小花园抄近道,却没想到在熟悉的位置碰见了熟悉的人。
池老太太病情恶化,在蒋远山入院的前一天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昨天从重症转出来后,医生让池家人做好准备。
闻桨在医院呆了两年,自然也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她在池渊身旁的空位坐下,上次在这里和他说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些安慰的话显得空白无力。
两人也没久坐,临走前,闻桨问他,“我能上去看看吗?”
“走吧。”池渊哑着声,神情疲惫。
池家人都在楼上,就连一向吵闹的瑄崽在这时候也乖巧地坐在一旁,见了闻桨,头一回乖乖叫了声“婶婶”。
还挺奇怪的。
以前她和池渊有着那一层关系时,他说什么也要叫她姐姐,如今没了关系,他反倒改了口。
闻桨摸了摸他的脑袋,抬头朝里看了眼。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管子,一旁的仪器显示着她并不平稳的生命体征,池老爷子正在里面陪着她。
夫妻两风雨同舟几十年,到如今一个却要撒手人寰,想来也是不好受。
闻桨原本无意进去打扰两位老人,但池渊却开口,“进去和奶奶打声招呼再走吧,也许以后就见不着了。”
“好。”
进去的时候,池老爷子凑在池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闻桨看到老太太转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她正要走近点,池渊却忽然牵住她的手,很用力的攥紧了。
闻桨愣了下。
池渊就这样牵着她走到床边,将两个人交握的手放到池老太太的手心里。他垂着眸,语气格外认真,“奶奶,这是闻桨。”
池老太太这时候虽然虚弱,但精神状态是正常的,认得出闻桨也记得她,朝她露了个笑容。
闻桨这短暂的半生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离别,此时此刻看着老人的笑容,免不了心生悲痛。
她微微敛着眸,遮住眼里的情绪,也轻轻喊了声“奶奶”。
池老太太没把力气说话,只是动了动手指,想要握住他们两的手,指腹在闻桨的手背上划过。
下一秒,有什么带着温度的液体也跟着落在那一处。
池渊低着头,闻桨也别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池总:我没哭。
-池总:别安慰我。
第39章
池老太太最终还是走了。
凌晨三点多,老太太突然从睡梦中醒来, 以往有些浑浊的目光格外清亮, 池家人福至心灵,全都进了病房。
家里大大小小全都红着眼。
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将要到了尽头, 挨个都交代了几句,最后拉着池渊的手不松。
老人的手带着年岁的痕迹, 瘦弱干枯, 并不细腻,掌心有薄薄的一层茧。
池渊算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小时候常听池老太太提起她和池老爷子的故事。
封建社会讲究门当户对。
高门贵府的大少爷爱上了书香世家的大小姐, 在当时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阻拦。
没有人认同他们, 大少爷宁死不屈,弃了家族的企业转而学了文,瞒着父母和大小姐喜结连理。
在这个世界上, 唯有爱永恒不灭, 两个人历经艰辛,走过战火纷飞的年代, 也终于被家族接受。
到如今,却要阴阳两隔。
池渊没敢去看池老爷子是什么样,只是跪在病床边, 由着池老太太握着自己的手, 眼尾泛着深深的红。
池老太太捏捏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神情慈爱, 不畏即将到来的死亡,“你啊,从小就生逆骨,越不让你做的事情,你偏偏就越想去做,你爷爷叫我别宠着你,可他比谁都要宠你。”
“我知道。”池渊扶着池老太太的手,神情悲痛。
池老太太又摸到他额角的旧伤疤,声音微弱,“别怪你爷爷,砸伤了你,他比谁都难过和后悔,也别总跟你爸妈闹别扭。你爷爷为了我放弃了家业,你爸十八岁就撑起了整个池家,我和你爷爷那时候固执认死理又想不开,不让他和你妈妈在一起,他也过得很苦。”
池渊紧咬着牙根,不让哭声泄露,脸侧因为他的动作微微绷紧,声音压抑哽咽,“我不怪,是我做的不对。”
老太太笑了笑,“奶奶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有主见的孩子,你做事有主张有原则,联姻的事情你也别怪人家,那孩子也不容易,你要是真喜欢就抓紧了……”
池渊说不出话来,只拼命地点着头。
池老太太最后又看了池渊好久,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把目光落在始终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池老爷子身上,“老头子……”
池老爷子身形一颤,转过身,看着这一屋子的小辈,保持着最后的严肃,“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和你奶奶单独呆一会。”
这是属于他们夫妻两最后的告别。
一大家子从病房里退出来,池渊低垂着脑袋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瑄崽松开妈妈的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挤进他怀里,肉乎乎的小手覆在他眼睛上,奶声奶气道,“二叔不哭。”
“嗯……”池渊把脸埋在他颈间,像是逃避又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二叔没哭。”
小孩子还不懂生死离别的意思,不懂长辈为什么都红着眼,不懂为什么二叔说着没哭可还是不停地流着眼泪。
-
闻桨是第二天早上在溪城日报看到了池家发的讣告,才知道池老太太在凌晨去世的消息。
池渊说的也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池家的葬礼举行了三天,前两天都是池家旁支亲信前来吊唁,最后一天,闻桨随着蒋远山一起去了池家。
池渊穿着一身黑色,跟在池父身后,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人群,神色肃穆而沉重。
前来池家吊唁的人很多,闻桨没有找到机会和池渊说话,只是在蒋远山和池庭钟说话时,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人在生死面前总是无能为力,就连言语也显得苍白无力。
按照常理,池老太太今天就要入土为安,告别仪式结束之后,池家人护送池老太太前往溪山公墓下葬。
忙忙碌碌到晚间,夜幕来袭,池家灯火通明。
池老爷子身体不适,池渊陪着在二楼休息,闻桨陪着池母和其他前来吊唁的女眷坐在一起。
说了会话,池母让闻桨陪她一起去给祖孙两送点吃的,“池渊从小就和奶奶亲,奶奶走了,他比谁都难过。你们年纪相仿,等会你帮伯母多安慰安慰她。”
“好。”
到了二楼,池老爷子吃了药歇下了,池渊在书房看以前池老太太过生日时录的视频。
池母还没看几分钟,眼泪就忍不住,拍拍闻桨的肩膀,把池渊交给她,自己红着眼出了书房。
闻桨看了眼坐在桌后的人影,轻轻开口,“伯母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别看了,吃点吧。”
“没事,我不饿。”池渊暂停了视频,抬手揉着发酸的眼睛,嘴角努力扯出个笑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闻桨也没强求,将托盘放在桌角,垂眸看着被暂停的视频画面,“我可以看看吗?”
池渊愣了一下,覆在鼠标上的手指微动,“可以。”
旁边还有张凳子,闻桨拽了过来,和他并排坐在书桌旁,池渊重新播放了那段没放完的视频。
视频是五年前。
池渊那时候还在国外读大学。
池老太太的生日在秋天,他当时学业繁忙,提前和池母打了招呼,说奶奶生日不回来了。
后来,他又瞒着全家人,在老太太生日当天从国外赶了回来,还特意藏在给老人买的礼物中。
视频正好放到他从箱子里蹦出来,一家人都愣住了,前来开礼物的池老太太显然被吓了一跳,拿着盖子不知所措。
池渊笑着倾身抱住他,少年的声音带着朝气,眉目清俊舒朗,“奶奶,生日快乐!”
那个时候的池老太太还在学校里教书,还没有生病,穿着简单素朴的衣衫,眼角眉梢都带着书卷气,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漫开层层细纹,面容和蔼可亲。
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人化灰烟。
年少时的池渊蓄着半长不短的发,大约是在国外没了父母的束缚和管制,将头发染成了奶奶灰,中间还挑染了几缕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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