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身旁停了个人,她抬起头来,盖在脸庞上的头发随着动作往后散开,露出了一张略带迷茫的脸。
果然是叶秋。
我靠。
……
孙哲平心里刷了一个羊驼的表情,实际上也确实稍微瞪大了眼睛,对上了同样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叶秋的眼睛有点红,鉴于现在的时间还很早,游戏宅又一般没有早起的理由,他完全相信就这样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
“叶秋,”好半天,孙哲平顶着一脸的古怪开口了,好像还有点咬牙切齿。
叶秋脸上的茫然也在这个时候慢慢褪去,轻微地“啊”了一声,歪头,感到十分的迷惑不解:“孙哲平?”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一个站着低头,一个坐着仰头,大眼瞪小眼,将这个问题通过视线传神地表达出来。
……
“家里想包饺子,缺了点酱料,我出来买,”孙哲平干巴巴地说,然后问,“你在这儿干嘛?”
“哦……我被家里赶出来了,”叶秋说,低下头抚平衣角上的皱褶。
“啥?”他以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嗯,就是发生了很多事,”叶秋含含糊糊地,并不想深入解释,不过孙哲平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没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所以露宿街头?”
“也不算是,那边有个便利店,天亮前我在那边解决了早餐。”叶秋伸手指向远处,顿了又顿,“还有夜宵。”
“怎么不去找地方住?”孙哲平又问,“钱不够?”
叶秋笑了笑,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和为难:“其实,我身份证不在身上,没法登记。”
“总有不用身份证就能登记入住的——”他还没说完,就自己否决了,“哦,不过对你这种丫头片子而言也不安全。”
“安全?”叶秋听了,倒是不放在心上似的,随意道,“在哪儿不都一样。”
孙哲平笑:“你这样心大,你们老板,还有你那位副队长知道吗?”
叶秋扭开头,不予回答。
她搓了搓手,靠在嘴边哈出一口白气,表情变得有些模糊。
孙哲平琢磨着这奇怪的场景下奇怪的碰面要怎么翻页,她突然就噌地跳了起来,手上抓着箱子,头扭回来的同时,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你家在这附近,对吧?”
“就那边的小区,咋?”
“行个方便,接受我一天行不?或者临时躲一下也成!”
孙哲平还没来得及回答,叶秋突然横跨了一步,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贴得紧紧的,仿佛要直接钻进他怀里似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怕登记了会立马被发现,”她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地说着,“壮士,请收留我吧!”
“……”
什么情况?
身后,是单行道上的车辆辘辘驶过,在禁鸣的街道上响起了喇叭。另一侧人行道上,传来早起晨练的路人跑步的声音。店铺大多都没开门,这条街本身也不是特别热闹,这个时间点更是安静得很。
此时此刻,狂剑士同志表情是死的。
他觉得自己早上起来的方式一定有点不对。
……
“哦。”
*
孙哲平木着一张脸领回了百花战队最大的敌人,开门前,还在思索要怎么对老妈解释。
大年初一,大早上,往家里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这要怎么解释。
这能怎么解释。
靠。
而那位战斗法师还毫无知觉地对他大表赞赏:“不愧是玩狂剑士的汉子,爽快,我喜。”
喜你个头啊。
他刚打算回头呛一句,门开了。
孙妈妈默默地咽下一句傻小子你又忘带钥匙了么,露出一个emoji当中最经典的惊恐表情。
也是醉了。
……
介绍的时候,孙哲平说,这是叶秋。
孙妈妈呆呆地点点头,突然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握着叶秋的手摇动的时候,十分关怀地问,叶秋哇!哎呀你就是大平砸经常提到的,圈子里那位特别厉害的前辈是不?
孙哲平:……
等等,什么是经常?什么时候说特别厉害了?而且还“前辈”!
叶秋的笑容特别甜,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真的?大孙原来你那么关注我呀!
关注你个头,那是张佳乐干的事。他回以不屑的眼神。
令人庆幸的是,叶秋对着长辈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幅模样,声音温柔,面上笑吟吟的,连眼睛里都仿佛带着笑意,特别乖巧礼貌惹人怜爱。
伯母好,没有说一声就冒昧地上门造访真是打扰了。
好好好。孙妈妈欣慰极了,一边招呼一边欢快地把人往里面领。孙哲平本来想好好解释下叶秋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见状不禁摆出了死鱼眼,不想说话了。
我们家大平一定受了你不少照顾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靠,都不是一个战队的照顾个什么劲!赛场上见了面难道不是往死里打吗?!
……
叶秋也不是毫无准备就跟着来了的。
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包装精致的盒子,一看就是什么高级货,写着看不懂的外文,约莫是香水之类的玩意儿,拿来当新年礼物似乎还算合适。
小秋真是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
孙妈妈决定给个大红包,进了房间。孙哲平这才松了一口气,结果一扭头,发现叶秋正含笑看着自己,一顿,然后画风顿变:哈哈哈哈哈大平砸!!
靠!!!
狂剑士沉下脸:你说谁是大平砸?
战斗法师继续大笑,那猖狂的样子简直要把人气得直接开起真人狂暴了。
“大平砸不好吗?好吧,大平儿怎样?”
“不怎么样。”他冷冷地说,“怎么,你就没被叫小秋或小秋秋什么的吗?”
“不,从来没有。真的。”叶秋说。
“那叫什么?”
“我爸叫我大丫头,我妈叫我宝贝儿。”
“……”
*
叶秋原来还是很会说话的。到了晚餐的时候,孙哲平已经对这个人有了重新的认识。对于老妈对领回来的人没说什么(甚至流露出点赞的态度),他还是有些迷茫的,不知道该不该头疼。
如果把这事告诉张佳乐,那小子一定又会大呼小叫的吧,他想。
中午的饺子里头包了硬币,连着两个被叶秋咬上,齿缝合上的时候发出闷响。
她看着打扰自己进食的东西,瘪嘴似乎有点不满。孙哲平看着自家老妈给她递纸巾,笑眯眯地说真可爱,自己则坐在旁边,深沉脸。
晚餐就很丰盛了。叶秋本来提出想帮忙的,但职业选手的手那么金贵,孙妈妈哪里敢让她碰刀。
两个人就在书房里下棋,从象棋到跳棋,孙哲平连输几次,沉着脸不玩了,溜到沙发上思考这郁闷的人生。
……
此时,华灯初上,他们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胡乱地跳着台,一会儿是新闻联播,一会儿是什么什么晚会。
女音乐家的声音很有特色,音色清亮空灵,结尾时余音绵绵,孙妈妈特别喜欢她。
孙哲平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不是很会欣赏,但也懒得转台了,就问旁边的人:“你回去是什么时候的票?”
“初五,下午的飞机,”叶秋说起这个,也有点头痛,“要不是春节的票难买,我也不会订双程票……结果还真就应了坏的预感。”
孙哲平心里有点嘀咕,但没说出来,斜看了她一眼。
“我这几天在这里住行吗?”叶秋问。
他往厨房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行。”
“真不打扰?”
“不会,”孙哲平说,“家里有个亲戚这阵子手术住院,我妈明早过去看望,这几天会留在那边照顾老人。”
唯一担心的是她误会得有多深。惆怅。
“你爸呢?”
“出差。”
“哦,”叶秋好像特别能理解地点点头,“所以就你一个人啊,不跟着去走亲戚吗?”
他摇了摇头,说麻烦。他妈也特别体谅他,担心被一大堆亲戚朋友问来问去的会影响竞技状态,放他一人在家里待着。
“真好,”叶秋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她看着电视,看着看着眼神就放空了,大约又是发呆。
“你这几天打算怎么过?”过了一会儿,孙哲平才听到叶秋的声音。
“你呢?”
“大概是,新年活动?”
他一挑眉毛:“带账号卡了?”
“嗯,不是一叶之秋,”叶秋往外套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卡,“随手拿了张俱乐部的小号。”
重要的账号卡当然是由俱乐部保管,孙哲平身上带着的也是自己平时玩的一个小狂剑。
“不过,你家里电脑够用吗?”
“我带了笔记本和器回来,”他说,“家里也还有一个,战队打出名声后,我爸有点兴趣,就买了个回来,偶尔玩玩体验一下。”
“真好啊。”叶秋又说。
孙哲平看着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