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钟杳又问,“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靳川没答,只是一瞬不瞬看着小孩。
“我脸上有东西吗?”钟杳被他看得发虚,伸手抹了抹脸。
难怪今天这么主动,果然不太对劲,绝对又藏了什么心事。
见小姑娘犹犹豫豫的,靳川暂时没追问,只告诉她今晚助理送番茄牛腩、炒包心菜和圆子汤过来。
小孩便规规矩矩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也不再开口,就盯着电视机发呆。
钟杳的确又有事压在心里。
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用靳川的钱,她觉得不能为了去天安门的愿望而违背原则。
所以,如果她想要和十五、六姨一起看阅兵式的话,就只能回云水镇了。
她想问问靳川,国庆节自己能不能回云水镇,可回家见靳川这么早就等在客厅,她就又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好半晌,靳川终是先开了口。
他问:“小萝卜头,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钟杳一愣。
有那么明显吗?
靳川抱手,盯住她,仿佛在告诉她:对,就是很明显。
钟杳抿抿唇,却只问出一句:“你国庆节要上班吗?”
靳川低笑,以为小姑娘就只是单纯不想一个人在家过国庆,他反问:“你希望是怎样?”
钟杳抬头看他一眼,小声说:“我没希望怎样。”
门铃恰好响起,她起身溜走:“助理姐姐来了,我去洗手。”
靳川含笑摇摇头。
吃饭的时候,一大一小都埋头没说话,均是一脸心事重重。
钟杳看靳川刚才的笑意,莫名就觉得他国庆可能不会上班,她不禁又开始纠结,那自己是要一个人回去还是要请他一起?
但其实,他上次去云水镇的经历并不愉快,而且她想了想六姨和靳川一起看阅兵式的画面,太别扭!
她就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而与此同时,靳川也在思考,该如何自然地把惊喜给小孩。
他不想太刻意。
“小萝卜头,”靳川率先打破这沉默,“你国庆节有安排吗?”
“嗯?”钟杳试探着反问,“你不会上班对吗?”
靳川微不可查勾唇:“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所以,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张邀请函:“可以去天安门现场看阅兵。”
钟杳一肚子的话霎时都堵在了喉咙。
对六姨和十五的思念,阅兵式邀请函,再加上祁昱的邀约,她这下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5章 (加更)
钟杳做梦都想去天安门现场看阅兵式,但她更想念十五和六姨。
如果能和十五她们一起去现场那再好不过,她甚至都开口问了靳川,这种邀请函还有没有多余的,说想邀请朋友一起去。
可靳川告诉她,国庆大阅兵这样的盛事,都是国家来挑选观众,只能被邀请无法自主报名。简称,被选中的人们。
显然,孙六娘和孙十五这样顶普通的人不在被选的名单之中。
如此一来,倒显得手中的邀请函更珍贵了。
钟杳纠结不得结果,但她的心很诚实,月亮还没爬上来,她就已经在搜索该如何乘坐高铁。
先前往返北京,因为靳川的缘故,她都还没来得及体验火车。据说高铁是最快的火车,如果她连夜买票赶回去,明天一早就来得及和十五她们一起看阅兵式。
恰是这时,孙六娘竟来电了!
这是自钟杳来北京后,她第一次主动打来电话。
“六姨!国庆节快乐!”钟杳开心得差点立刻要买票。
孙六娘听她语气这样轻快,料想靳川应该对她不错,轻轻笑着说:“我们宝贝杳杳要更快乐!杳杳,你国庆节有什么安排?可以告诉六姨吗?”
自从妈妈去世,再也没有人叫过她宝贝。
钟杳心中一软,登时有了决断:“六姨!我今晚要回家来,明天和你,还有十五一起看大阅兵!”
“嗯?”孙六娘顿了顿,竟拒绝了她,“杳杳,今年不可以哦。”
钟杳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语气登时消沉下去:“六姨,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应该一放学就回去的,上次我回家,都没有和六姨好好说再见就走了。”
“六姨,”她撒娇似的说,“杳杳以后长假都回来陪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小姑娘总是惦记着自己,孙六娘又高兴又酸涩,宛如自己的亲女儿离家远去和自己诉说思念一般。
她温柔的告诉钟杳:“杳杳,你已经和我们看过十几年的大阅兵,你的人生是不是该去尝试更多的可能呢?”
钟杳又怔住。
却听孙六娘又说:“让六姨和十五也过一次二人世界吧,今年国庆我们不看阅兵啦,我们要出发去旅行一趟。杳杳,难道你不想在北京看一次阅兵式吗?”
钟杳忽然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她觉得心里胀鼓鼓的,还有点儿酸,她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们,靳川给了她现场的邀请函。
“六姨,”钟杳的声音满含恳求,她说,“其实我也可以陪你们一起旅行的。”
少女甚至担心,孙六娘是因为当初她选择了靳川,所以不想要她了。
孙六娘多了解她,赶紧解释:“杳杳,你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六姨为什么一直不给你打电话吗?”
钟杳傻傻摇头:“不知道。”
“因为六姨想留给你和你爸爸更多的空间,我老给你打电话,对他不公平知道吗?”孙六娘告诉她,“靳川是你妈妈选的,你可以多给他一些机会知道吗?”
——
十四岁的钟杳,其实还不太明白孙六娘告诉她的那些道理,但她尊重六姨和十五的决定,最终还是乖乖留在了北京。
国庆当天,钟杳在妈妈去世后,第一次穿了非素色的衣服。
她换上了一条红裙子,戴上妈妈遗物中的项链,将头发高束起来,背上小书包下了楼。
天刚蒙蒙亮,靳川等在楼下。
当小姑娘如此明艳的出现在眼前,他都不禁怔了一怔。
先前,小孩的穿衣风格总是素雅的,跟他记忆中钟晚的风格差不多。她碰也没碰自己叫助理准备的那些更受小女生喜欢的粉嫩衣服,他以为小孩只是在别扭固执地表达不屈服的态度,但现在钟杳穿着明显不是助理买的红裙子,靳川才恍然。
或许小姑娘并非抗议,也不是没有漂亮衣服,她只是因为妈妈的去世而故意穿得素淡。
“可以走了么?”
钟杳走到靳川跟前问他,他又发现了她脖颈的金色项链,万分眼熟,可记忆突然有点断层,一时想不起是在哪见过。
靳川顿顿神,伸手从沙发拿起顶小红帽扣在小姑娘头顶:“北京天晒,女孩子还是要挡一挡。”
男人话毕也扣上鸭舌帽,戴上口罩往玄关走。
如今,钟杳已经见惯了他这样出门,只噘了下嘴就跟着追了上去。
历经重重安检后,钟杳终于来到在电视上看过十年的长安街,以及街对面的天安门广场。
距离大阅兵还有许久,可周遭已然人山人海,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拥挤人潮。
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又熟悉,城楼的主席画像、人民纪念碑、升旗的旗杆,甚至是列队完毕的军人们,那些曾遥不可及的画面,通通跃然眼前,钟杳一时看入了神,连坐下都忘了。
“钟杳!”
直到身后传来宋拾爽朗的声音,才将她思绪拉回。
熹微阳光下,红裙少女回头,明眸善睐,惊艳了三个小孩。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明艳动人的钟杳。
“哇靠!”宋拾走到她身边,说话都有点儿磕巴,“杳、杳杳,你今天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唐一鸣抬肘撞撞旁边的祁昱:“卧槽昱哥,同样是人,为什么她可以长成这样儿?”
少年反常地没有怼他。
唐一鸣侧头一看,祁昱已经看失了神。
而前方,两个女孩已然落座。
宋拾正费劲地撕着小红旗贴纸,她指甲太短怎么都弄不开,回头瞪唐一鸣一眼:“唐老鸭,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弄贴纸!”
祁昱这才回神,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个唐一鸣,他越过少年直接坐到了钟杳的另一边。
被当做空气忽视的唐一鸣:……
他看了看祁昱,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宋拾,最终还是去了宋拾身边。
“宋拾,你是不是女的?”唐一鸣坐下就开怼,“撕贴纸这种事不该女生做吗?!”
钟杳闻声侧头去看,却见唐一鸣怼归怼,手上却还是帮忙撕着贴纸。
她弯弯唇角,想起十五以前说自己傻,笑意又忽然凝固。
“你不开心?”右手边,祁昱忽然问她。
钟杳刚偏过头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就伸手往她脸上也戳了个贴纸。
他调侃说:“错过等十年,我们这些北京人都来看热闹了,你看完阅兵再哭不迟。”
钟杳微翘了翘唇角,别过头去不理他:“我哪有那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