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认错,语气更严肃几分:“我今年35岁,完全可以自保,你有15岁了吗,不仅夜不归宿还学会强词夺理了?”
钟杳第一次被他用凶巴巴的语气质疑,满腹委屈,可又不想和他吵架。
咬了咬唇干脆不和靳川继续掰扯,转身上楼:“随便你怎么说我,我去睡觉了!”
“站住。”
靳川终于还是起身叫住了小孩,按照预想那般严厉教育:“钟杳,你不和我讲礼貌就算了。但你今天必须保证,成年之前无论和谁,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不能够随便夜不归宿。”
他连原因都不问就凶她。
钟杳身形一顿,脾气也上来了。
她回头,一字一句道:“夜不归宿是我错了,但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我没有礼貌的人!”
女孩怒气冲冲说完便快步跑上楼,关房门的声音比以往都更重。
靳川立在原地,怔了一怔,然后他摁着太阳穴,坐回了沙发里。
虽然一开始,他的确计划要严肃教育小孩,却并不是像刚才那样。他也曾有过学生时代,理解那些幼稚却珍贵的执着,但他认为也有必要告诉小姑娘,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夜不归宿究竟有多危险和不对。
一切都预想得很好,先教训一通再给颗糖,可真正施行起来似乎却困难重重。
靳川想过小孩感到委屈后该怎么和好,可他独独没想到,她会对他说“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我没礼貌的人”。
显然,小姑娘在控诉他缺席的十四年,在怪他,对他心存怨气。
靳川突然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些事。
譬如,无论他和钟晚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在小孩的眼中,他都是那个缺席多年,不负责任的父亲。
也不怪她不喜欢他。
靳川闭眼,突然在想:过去这么多年,钟晚那样和风细雨的性格,又是怎么应对小孩各种状况的?
——
钟杳再醒来,外面天际烧成了一片红,和今早教室窗外嫣红朝霞如出一辙,令她有些分不清时间。
直到看了眼时间,她才发现已经是傍晚。
钟杳坐在公主床上,陷入了短暂的迷惘。
她想起了睡前和靳川的争吵,突然有些后悔。
其实妈妈也曾教过自己不能太晚回家,虽然黑板报真的很重要,但她好像是真的做错了,可早上怎么就倔强地没认错呢?
而且,钟杳内心深处也清楚,虽然靳川是个负心爸爸,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能理解她去抢救黑板报的人。
可她不仅没认错,还矢口说出了隐藏心底的秘密,责怪靳川的缺席。
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靳川了。
钟杳赤脚走到飘窗上,探着脑袋往下边花园看了看,结果没有看到靳川。
其实她根本不想和靳川吵架,葬礼那天是,今天也是,可不知怎么却总事与愿违。
她感觉这样很不好,而且每次吵完架还要道歉都挺丢脸的。
钟杳十分想逃避,简直想假装还在睡,今晚也不出去吃饭了,拖到明天再想办法。
可她又想起妈妈说,知错不改的人最不可取,就又没办法心安理得。
磨磨蹭蹭到天都暗了,钟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下了楼。
结果靳川没在客厅,她在小茶几上发现了一个小蛋糕,层层叠叠的,最上面是一圈小草莓。和她上回买给靳川的红丝绒蛋糕有点像,但要更大更精致一些。
而蛋糕旁边还摆着四个洋娃娃,一只星黛露,两只米奇和一只唐老鸭。
钟杳愣了愣。
她想起靳川出差的目的地是上海,所以这是他给自己带的迪士尼礼物吗?
那蛋糕呢?是学自己上一次道歉吗?
可是错的人是她,他为什么要道歉,是为了上次食言的事吗?
钟杳有一大堆的疑问,可同时,她也冒出一大堆的内疚。
她感到自己昨天好像挺对不起靳川。
她抿唇盯着茶几上的蛋糕和洋娃娃,最终蹬蹬又跑上了二楼。
书房、健身室、影音室……包括靳川的卧室,钟杳都偷偷看了,没有找到人。
她又跑到花园逛了一圈,还是没有。
钟杳无法,就只能摸出手机给靳川发了条消息:
【对不起,是我错了。】
后面具体的话,她还没想好,却听身后忽然传来关门的声音。
钟杳走进客厅,正好看见靳川拎着塑料袋回家,与此同时,他兜里手里叮咚一声。
下一秒,男人扬眉问她:“错哪儿了?”
钟杳垂目,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回:“就,不该知错不认,还,不该和你吵架。”
靳川走到他跟前,抱手盯着她:“再想。”
?
钟杳茫然:“应该没了吧?”
“啧,”靳川似乎已经忘了她早晨说的那些话,悠悠道,“你最不应该做的是夜不归宿。”
钟杳现在才想起要解释:“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你记得吧,你煎牛排那天我说参加了学校的70周年活动。”
“嗯。”靳川淡淡应一声。
钟杳继续交代:“其实我没表演,是报名办了黑板报,可是考核前一晚我的黑板报被别人弄花了。”
“所以你就夜不归宿,跑去学校补黑板报?”靳川反问。
钟杳点点头。
靳川又问:“你晚上跑出去,出事了怎么办?你自己的安全和黑板报哪个重要?”
钟杳很想说,她这不也没事么,但抬眸对上男人认真的眼睛她又咽了回去。
“我错了。”她又小声认错。
靳川还没完:“以后还犯吗?”
她乖乖摇头。
“行。”靳川忽然伸手揉揉她脑袋,“那就去洗手,今晚煎牛排。”
钟杳一呆。
原来他刚才不是生她的气才跑出去,而是去买牛排了。
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最终勇敢道了歉。
天色擦黑,街灯被次第点亮。
钟杳坐在餐厅,收到了来自祁昱的消息:
【钟杳,唐一鸣今天的相声拿了奖请客喝奶茶,他问你来不来?】
【唐一鸣说离你家还挺近的。】
按理说,祁昱和唐一鸣他们三个昨晚陪自己熬了一个通宵,她应该主动请他们喝奶茶的。
可是,她探头望了眼正在厨房和牛排奋战的靳川,抿抿唇回:
【抱歉哦,已经有点晚了,我妈妈说女孩子太晚了最好不要出门玩。】
第21章
网络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超乎想象,八卦尤甚。
毁掉九班黑板报的“凶手画像”流出那刻,桃李中学的贴吧、论坛,全校学生之间的大群、小群便迅速疯传,犹如水落油锅,炸开一片。
周一清晨,当钟杳再来到学校,贺伶俐便兴奋地告诉她:同学们已经先教务处一步,找出了那个搞破坏的男生!
“你肯定猜不到是谁!”同桌的声音显得有点激动。
钟杳的反应倒很平静,她只问:“不是我们班的人吧?”
其实到现在,只要不是九班自己人做的,她都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因为黑板报对她的意义,早已超过原本“发挥才艺”的初衷,更多的是代表团结和友谊。
“当然不是!”贺伶俐立刻又义愤填膺起来,“是一班的李彦东!”
钟杳面露迷茫,她转学过来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这个李彦东的名字更是闻所未闻。
“他也是祁昱的粉丝吗?”除了这个,她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被讨厌的理由。
“不是!他暗恋沈青青!”贺伶俐吸了一口气,仿佛还在对此而惊讶。
钟杳一愣。
“他喜欢沈青青?”她先是微微诧异,然后便迅速接受,“原来如此。”
贺伶俐瞪大了眼睛:“你就不惊讶吗?李彦东平常挺安静的,一点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干嘛想不开为了沈青青做这种事啊?”
李彦东住校,因为他曾在寝室夜谈时亲口说过喜欢沈青青,所以大家便自然而然地认为,他肯定是受了沈青青的指使。
可钟杳隐隐觉得,或许事实也不一定如此。
先前在云水镇,谭笑不也因为喜欢一个男孩对她恶语相向吗?可一切并非那个男生所指使。
虽然她不喜欢沈青青,却没必要随便给她扣罪名。
于是钟杳顿了顿,对同桌说:“沈青青那么嚣张的人,会指使爱慕者做这样的事么?我总觉得,她更像是会雇高年级混混的女孩子。”
“唔……”贺伶俐沉吟,“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果不其然,沈青青这位大姐头刚到学校,就径直杀去了一班。
“李彦东!”她气得直踹门,“你出来给我把话说清楚,本小姐什么时候指使你做这么low的事了?你也不照照镜子,我就算要找人做,那也不可能是你好吗!”
李彦东坐在一班的中后排,事情败露还被喜欢的人当众辱骂,他脸涨得通红,连抬头都没有勇气。
整件事分明都是李彦东的错,可或许是沈青青实在过于嚣张伤人,他的同桌腾地起身。
男生理直气壮地说:“沈青青你有没有良心?李彦东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任何人都可以骂他,就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