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时小顾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要吃晚饭、散散步之类的话。他知道我心里的坎儿还没过,最近对我也就格外纵容。
走在度假村精致的小道上,正思索着晚餐吃什么,看到迎面走来的人,顿时就没了食欲。
哎,这年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沐言,你怎么在这里啊?一个人?还是跟家属一块儿来的?”慕大小姐估摸着是小别胜新婚,一双熊掌“上下其手”,对我格外热情。
“我们杂志社一块儿过来玩玩。”
毕竟上次的事,我还有所介怀,所以只能自动自发地屏蔽旁边的人。看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当下我竟没了一贯的悸动不宁。
原来,有一天面对他,我也能淡定至斯。
“哎呀,你丫的算是逍遥快活了,我可是水深火热、苦不堪言呐!这阵子老佛爷把我整得够呛,用惨绝人寰、生灵涂炭、人道毁灭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想说让你们来轮一轮岗吧,我去你个溜溜球的!一个个连毛都捞不到一条......表哥忙我不管,你丫的又在哪个犄角旮旯浪啊?”
闻言,上下仔细打量了某女,确是憔悴了不少。
“少诋毁我!‘浪’这种没格调的事儿是我的风格么?人家可是正经闭关修炼去了。”此刻的我感到周身有一股腾云驾雾、直奔武当的仙气儿,牛掰轰轰。
“我还以为你是受表哥订婚的刺激去疗......”我一个白眼甩过去,某晨内伤。
“晨晨,你姑妈还等着我们呢!”这是月余以来我听他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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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我是臀部生火、如坐针毡、左右不自在,就差没一巴掌扇死自个儿了。
我愣是没想明白,怎么地就被拉过来了呢?
陆先生、林小姐、陆母、林父、慕小晨。这明摆着是家庭聚餐的人设配置嘛,我一“外人”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当然,严格意义上讲,“外人”说来也不是特别准确。
“沐言,小顾没跟你一块儿来啊?我好些日子没见他了。”您是好些日子没搓麻将手痒了吧。
“来了的。他跟杂志社的同事吃饭去了。等完事儿了,让他来向干妈请安!”我笑的一脸王八三代的模样。
“沐言姐最近在忙什么呢?上次订婚宴后有一阵子没见了。”
怎么大家都这么关心我的动态呢?几日不见至于想我至斯、轮番打探近况?
“什么沐言姐!玮君,叫姐姐。”
哎,看来这顿饭真的没法吃了。
“林先生,您这是哪一说啊?这声‘姐姐’我可真受不起。”
闻言,对面的男人脸色不大好。我心里却有着报复的极致快感。
“沐言,我毕竟是你的父亲,玮君是你的妹妹。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容变更的事实。”林天航略显颓唐,约是想起了过往,不大快活了。
“容我纠正一下。我姓苏不姓林,而我的父亲乔郁文现今人在瑞典。林先生,您这女儿认得有些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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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里。
“为什么,他们要逼我,总在逼我......我已经让步了呀......我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又作甚还不放过我......雪莉姐,你这儿还有大一点儿的杯子没?这个太小,喝起来怪不方便的......”
从压抑的饭局上一脱身,我便轻车熟路地来到hsherry。好在雪莉姐还未打烊,看出我心情不佳,一向抠门到天理不容、人神共愤、万物鄙视的她一反常态,大方贡献出了自己的私家珍藏,只为让我借酒消愁。
“沐言,你够了啊!都喝了我大半瓶了。来来来,有什么事儿跟我说说,总这么喝不是个事儿啊......”
在她面前我不敢太撒泼,毕竟人家是元老级别的祸害。她闹腾那会儿,我还只是个呆萌的小胚胎。
“这么跟你说吧,我今天吃了一顿噎死人不偿命的饭......饭桌上有我的干妈,我的好友,我的前任,我的妹妹,我的父亲......而且关系是这样的——我的干妈是我前任的母亲,我前任的现任是我的妹妹,我干妈的亲家是我的父亲,我父亲的前妻也就是我亲妈是我干妈的姐妹,我的好友是我妹妹的准小姑子,我的前任是我嫡亲嫡亲的干哥哥......怎么样,这伦理有够混乱吧?黄金八点半也不带这么精神抖擞的......你说论辈排分,我算是婆家人还是算娘家人啊?到时候他俩办事送礼,我是应该往男方送还是女方......”
第47章 同床共枕
【我有一张双人床,却已经习惯孤单。临睡前翻来覆去,只为了温暖冷冰的空旷。我有一张双人床,寂寞坚强各睡一旁。失眠也只是偶然,爱清醒了就当梦一场。能不能偶尔梦见熟悉的眼眶,隔着窗对我凝望,房里的双人床,唯愿从此不再空旷。】
看着雪莉姐眉头上越聚越明显的“川”字,我突然感觉欢脱豁达了。
“从前我还一直不齿那些上三代下三代的家族苦情伦理剧,觉得那是扯天大的淡来糊弄师奶们的狗血桥段,现实世界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儿......今天啊,我算是信服了......敢情还真有这档子破事......瞅着我的人生也算是丰富多彩了,呵呵......”说着说着,我爪子一抹,居然满手晶莹。
瞧把我出息的,竟然还哭起来了。
“你呀,翻腾再大的浪也逃不过一个陆昔临......”
我是给疼醒的。
喝到兴头上才想起来,似乎自个儿的胃经不起这般折腾,但为时已晚。
随即转念一想,反正已经衰成这样了,也不差这一个胃疼。于是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和雪莉姐“感情深啊一口闷,五魁首啊六六六”。
估摸着这是我小半辈子以来喝得最多也是最痛快的一次了。
一醉解千愁,这话在理。
口干舌燥想喝点热水,但刚起身就发现情况诡异得有些不对。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无可避免地弄醒了身边的人。
腰上的手紧了紧。
嗯?!这是什么情况?!敢情我醉后还玩“419”这么潮的咩?!
然而让我感到五雷轰顶到无以复加的却是接下来的一句话。
“哪里不舒服么?”
陆昔临!!!
床头灯暧昧的光晕撒了满室,明明喝着温热的水,入喉灌下去,却是透心的凉。我很努力地忽略掉他搂着我睡了小半夜的事实,摆好了姿态故作镇静道:“你不用解释一下么?”
身为“枕上合伙人”的陆姓总裁却丝毫没点儿革命自觉性。
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直至熟悉亲切的炸毛感又回到了我身上,他才淡淡地开口:“你喝醉了,雪莉姐打电话给我,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嗯,这话说得有条有理、有因有果还有情有义。但,就是不合逻辑哇!
敢情我喝醉了就该跟你睡一块儿呢?!
“你大可以把我送回去,住址你是知道的。”
拜托,咱俩都是已经找到下家的人,请不要让我有“前任逆袭”的错觉。
诚然,你陆总作为一个道德高尚、正义爆棚、同情泛滥的良心公民不忍看我醉卧街头,向我伸出了“哆啦a梦”之手,我感激不尽。
但,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同床共枕......不合适吧!
再不济还有个顾亚伦啊。反正怎么着都比跟你这个有妇之夫共处一室强吧。
“我不觉得有那个必要......相反,我以为你会怀念跟我同床共枕的感觉。”嘴角微翘,邪魅一笑,陆昔临你母亲的是妖精吧!
本应正经的场合被他一番略带流气的话搅乱了基调。识相的我立刻就有了不用继续谈话的觉悟。
但,数不清的惨痛经验表明,若是一味地服软低头,最后只会被这厮啃得渣都不剩。
“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忘了吃药?”
他近来十分反常,接二连三的举动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意欲为何。
说是调戏吧,他大可不必找我这么个“回头草”;说是真心吧,他也没理由给自己冠上“出轨”的坏名声。
“我清楚的记得,我要你兑现的第一个承诺。”眼眸深邃,酝酿的是算计还是深情。
“陆昔临,你这样有意思?......怎么,有了林玮君不够,还想坐享齐人之福不成!”我望向他,想从他的表情里读出点情绪,无果。
这人太擅长隐藏和假释,若是轻易被我看穿,他便不是陆昔临了。
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从床头屉中找出几种不知名的药,朝我手边一放道:“吃了。”
我不为所动,还在寻思着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不是胃病犯了么?快些吃下!免得一会儿又疼得睡不着觉。”见我无动于衷,他也不恼,就这般静静地看着我,似要比比我俩谁的耐性更好。
我自然赢他不过。
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犯不着跟自个儿过不去。
喝药的过程于我一向不轻松。点儿大的药丸,我硬是要在嘴里倒腾小半会儿才咽得下。就我这对药丸天生的恐惧没少招顾亚伦的嘲笑。
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里面若隐若现有了笑意。
我不禁想到我俩还在一起的那会儿,他也曾笑话过我明明是药罐子一枚,却偏生有吞药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