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爷诧异,“嗯?”
女人一副福尔摩斯的眼神,自顾自的下了定论,“我看八成是的,不然这除夕夜,眼看着天黑了,谁跑来咱这胡同里乱转,看她那衣着,就不普通。”
刘大爷摇头,“看气质不像,小宁的妻子我见过,那趾高气扬的,哪会和我们搭话?再说,跑来叫小宁回家,用得着支支吾吾的?这里不也是她的家?”
刘大爷说到这,正好老伴喊他进屋,他便没再多聊,回了屋。
苏嵘出了大杂院,慢悠悠的走在胡同里,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她不知道此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很多年的那些事,那些画面不受控的在脑海里浮现着。
她强迫自己忘记的那些记忆,不受控的又涌现在脑海里。
甜蜜的,痛苦的,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脑子都乱了。
她的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刘大爷说,宁立华本性不坏。
没错,他是不坏,以前,不管对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是当兵是对待自己的职业,他都做到了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可唯独,负了她!亏待了他们的孩子,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世界上还有个女儿。
苏嵘魂不守舍的往前走着,这个胡同,她以前每天要走好几次,二十年后重走一次,却早已物是人非。
当她走到胡同中央时,听到了前方似乎有脚步声传来,苏嵘垂着的眸子不禁掀了掀,怕撞到人,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路。
只是,在她抬眸的那一瞬间,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的瞳孔骤然变大,正在迈出去的步子顿时一僵,身子颤抖着,差点摔倒,她急忙抬起胳膊,堪堪扶住了墙壁。。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虽然前方走过来的男人,大概还在离她五米开外的距离,但苏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认出了那个曾经给予她山盟海誓,也给予她温柔的男人。
他曾经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
她回了京都,却从来没有想见见他的想法。
可今天,在这样的时间地点,他的身影,猝不及防的闯进了她的视线。
他穿着军绿色大衣,已不再年轻,但身板看起来还是那么笔直,他的脸颊看着很是沧桑,胡子也像是好久没刮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憔悴感。
不止是刘大爷老了,他……也老了。
苏嵘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那么多的感慨,她摇了摇头,眼底变的阴鹜。
看到他过的不好,她应该高兴,幸灾乐祸才对不是吗?
他憔悴怎么了?她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的前半辈子,全搭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为了他,她差点丢掉了性命。
为了他,她和孩子天各一方十九年。
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身体垮了,亲人没了。
什么都没了。
他呢,和自己的亲妹妹结婚生孩子,享受幸福生活。
如今只不过是他们的公司破产而已,比起他们给自己的,又算得了什么?
她又凭什么同情他?
他们付出的这点代价,根本还不够,远远不够。
苏嵘望着那道高大魁梧却又异常落寞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她刚才在心底给自己找了那么多恨他的理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失控,别失控。
宁立华,如今对她来讲,只是个仇人而已。
就算是俩人近在咫尺,他也影响不了她。
苏嵘一遍一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在那个男人走到她身旁,即将与她擦肩时,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的一缩,整个人情绪受到了巨大的波动,胸口开始喘不上气来。
苏嵘还戴着口罩,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想摘掉口罩,可这个男人还没走过去,她不能!
她只能忍着。
宁立华从苏嵘身旁走过时,察觉到与他擦肩的这个女人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弓着腰一手撑着墙壁,虽然戴着口罩,他也能听到她大口喘气的声音。
他心情很低落,没有多管闲事的准备。冷漠的从她身旁走过。
只是,在俩人擦肩后,宁立华又不自觉的转头看了她一眼。
女人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但从她挽起的发簪和衣着可以看出,应该是个优雅知性的女性。
冷漠如他,今天却鬼使神差的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然后转身,朝撑着墙壁的女人问道,“你没事吧?”
苏嵘刚略微平静的心,在听到那熟悉却又带着陌生嗓音的声音时,身躯又开始颤抖起来。
他何时变的如此热心肠了?
她只觉的自己整个人要倒下去,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能摘下口罩,被这个人看到她的模样。
宁立华见她不说话,他板着一张黑脸,耐着性子又开了口,“需要帮忙吗?”
苏嵘背对着他,用尽的全身的力气,抬起胳膊,无力的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
宁立华本就不是热心肠之人,见女人摆了手,他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看,便抬步离开。
往大杂院走着,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总觉得这道身影,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宁立华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有个年轻女子慌乱的跑了过来,扶住了撑着墙壁的戴着口罩的女人,然后很关切的询问着她。
宁立华便没再多想,也懒得多想,快步往前走着,没走几十步,就进了大杂院。
大杂院里,年味甚浓,邻居们正在准备除夕夜的年夜,打扫院子,还有各家各户都贴上了对联,小朋友们在院子里乱跑着,放眼望去,只有他的家门口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
宁立华仿佛和这热闹的院子格格不入,目视前方,只往他的家门口走,刚要走过去开门,却被刘大爷叫住,“小宁,回来了?”
宁立华停下脚步,朝刘大爷问候,“刘叔,下午天冷了,怎么还没进屋啊?”
“屋里也呆不住,在院子里看孩子们玩闹时间还能过的快些。”刘大爷望了一眼宁立华那破败的房门,终于忍不住关切的询问,“小宁,你到底怎么回事,今天都大年三十了,怎么还来这边过年?媳妇和孩子呢?是不是闹别扭了?”
宁立华眼神闪烁,笑笑,“刘叔,我就是想到这边住几天。”
“住几天你也不差这一时,哪能大年三十都不回家呢?你也甭瞒我,我从你这几天的神色我就看出,你心里装着事呢。当年我就跟你说过,那苏家二小姐,不是什么善茬,跟她在一起,你得慎重。
但你和人结婚了,又过了这么多年,那就好好继续过日子。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孩子也都快成年了吧?你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闹腾什么,凡事要懂得忍让,别意气用事。”
宁立华虽然不是很乐意听老人唠叨,但刘叔是他父亲的老友,他很尊敬他,所以一直很耐心的听他说完,才开口,“刘叔,我知道,您别操心我,我挺好的。”
宁立华刚要走,又被刘叔拦住,“小宁,你别嫌我烦,我跟你说个事,刚才有个女的莫名其妙的跑咱们院子里来,一直朝你那屋望,我们以为是找你的,问她,她又支支吾吾慌慌张张的走了,是不是你媳妇找你来了?还是她家的亲戚?大过年的,人家给你台阶,你就下了得了。”
刘大爷为了宁立华的事,可谓苦口婆心。
宁立华听闻刘大爷的话,本来冷冰冰的一张脸上满是错愕,“你说戴着口罩的女人?是不是穿着黑色大衣,脖子上还围着围巾?”
刘大爷点头,“没错,你认识啊,那就是找你的没错了。”
刘大爷又唠叨了宁立华几句,才回了自家的屋。
宁立华却是陷入了沉思,刚才碰到的那个女人,竟然来了大院,还盯着他的房门看?
那个女人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她戴着口罩,他没看到她的模样,怎么也猜不出她是哪位。
但他可以肯定,不是苏婉茹,更不是宁岚。
宁立华和刘大爷聊完,开了门回到屋里,他看着这陈设老旧的屋子,直接脱了大衣,倒在并不宽敞的木板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胡同里那个撑着墙壁的口罩女人,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过了许久,不知他脑海里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一个挺身,从床上弹坐起来,从腰间拿下了钥匙串,走到地上立着的旧木柜前,打开木柜,接着开了木柜里头的抽屉。
小抽屉里,放着年代久远的各种玩意,包括女人的发卡,小手绢,最大的物件是一个旧相框。
宁立华取了相框出来,直接坐靠在木柜前,目光愧疚的盯着相框上军装男子身旁的女孩愣神。
……
周倩和保镖小林,本来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苏嵘,因为她进了那个大杂院,他们俩没跟进去,便在不远处等着。
没想到董事长从大杂院里出来,竟然旧疾又复发了。
自从张柠给她开药治疗以后,加上董事长这段时间心情很好,很少情绪激动,她的病情一直稳定。旧疾没再复发过,今天逛个街,却差点发生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