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戈方仪没有认清现实。
她做得很少,却在心理上把自己放在了做得很多的位置,她自认为是一个好母亲,在外人面前更是用这样的立场去装点自己,碰到老邻居也要尽力粉饰太平。
人在骗自己这方面还是很厉害的,戈方仪是真的相信了,她误以为她们母子没有隔阂,误以为她们可以瞬间亲近,误以为她有资格在半路上出现对左西达指手画脚。
没有这样的事,从来都没有。
“我们其实根本就不熟,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以前外婆在的时候还好些,但现在外婆不在了,我们就连单独相处一会儿都会很别扭,不是吗。”左西达最后的那个疑问句尾音下沉,并不存在多少疑惑,却字字诛心一样的扎进戈方仪心里,扎得她脸色苍白,看着左西达的眼前里满是受伤。
她相信的太深,已经听不得实话了。
45、矛盾显露之后 ...
戈方仪没能实现和左西达好好谈一谈的想法,她被刺激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站都站不稳,只能坐在沙发上,又是痛心又是觉得委屈,最后还是寇智明把左西达单独叫进了房间。
卧室里干干净净,被子铺的很整齐,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他印象中的变化并不大,多少安心了一些,再去看对面的左西达,半垂着眼睛站在门口,安静,又疏离。
她和戈方仪长得并不太像,寇智明也见过左西达的亲生父亲,并没有赢过戈方仪多少,应该说左西达并不是很像自己的父母,性格也大不相同。
寇智明从第一眼看到左西达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十分有性格的孩子,很与众不同,之后戈方仪和左西达的相处模式他并不认同,说过提过很多次,但戈方仪不以为然,他只能从旁弥补,但收效甚微,可以说左西达会讲出刚刚这番话来,寇智明一点都不意外。
他必须承认,左西达说的是对的,只是他并不想左西达和戈方仪真的走到那个极端上去。
“我知道可能我是自私了一些,但我想请你宽容一些,对你妈妈。”寇智明没有帮戈方仪找理由,更没有去反驳左西达说的,宽容两个字,已经是默认,但却依旧期待,左西达抬头,面对总是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寇智明,无法咄咄逼人。
“人和人相处都是需要时间的,就好像你说的,你们不了解不熟悉,但这只是暂时的,你妈妈是个直接没什么心眼儿的人,其实很容易相处的,我相信如果给她时间,她也非常愿意来了解你,包括我也是。”
寇智明知道不能勉强,所以哪怕左西达一直沉默,并没有说话,他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一定要得到一个答复,只转了个话题,一个他和戈方仪同样在担心的话题:“刚刚送你回来的,是你男朋友吗?我们在楼上看到了。”
“是。”这次左西达答了,寇智明笑了一下,眼角有很明显的皱眉,却依旧风度翩翩:“西达,我希望你明白,你的年纪会让你对事情的看法相对单一,片面,我不是说一定是这样的,只是大多数,而物质有时候会使人迷茫。”
时涧的车太惹眼,寇智明也看到了,并且由此而延伸到一些别的,可左西达摇了摇头:“我不是因为他有钱才和他在一起,和这些都没关系。”
“是个很好的人?”寇智明问。
“是个很好的人。”左西达一点没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那就好。”寇智明笑了一下,似乎已经相信了,看着他温和的神色左西达心里在得知他们突然到来之后就一直挥散不去的厌烦终于浅淡了一些。
其实他还想说什么时候有机会带回家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这样戈方仪或许就能放心了,但现在不是时候,于是就只是说:“西达我希望你记得,你的背后不是没有人,我和你妈妈一直都在你,如果他欺负你或者对你不好,哪怕只是让你开心了,你都可以回来找我们。”
他不勉强左西达一定接受,可他还是要说:“请你相信我,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和你妈妈都不会放过那个人,我向你保证。”
哪怕左西达只信了一分也好,寇智明都不希望她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孤立无援,并不是那样的。
那天离开之后在车上,戈方仪对寇智明问起他和左西达在屋里都聊了什么,寇智明说他希望左西达能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彼此都多点了解,听闻的戈方仪就不满起来,觉得寇智明是代她在左西达面前低了头,他们做长辈的,怎么能先低头呢。
而听闻的寇智明深深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低不低头又如何?”
他的语气深重的无奈,顿了一下之后,又接着说道:“更何况你我也必须承认,在西达的成长中,我们真的有缺失,这是不争的事实。”
“怎么叫缺失?我是短她吃的了还是少她喝了?她说学画画我就去给她找最好的老师,我托人找关系的,我怎么着她了我?好像我欠了她天大的罪过。”戈方仪说着说着便带上了哭腔,后排的寇冉冉赶忙过来安慰她,但寇智明却没有顺着她,近乎残忍的点破:“我指的是情感上的,你说的那些不是和西达说的一样么,那如果西达真的向她说的那样等你老了也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你愿意吗?”
这一次,戈方仪沉默了下来,哭声没停,可她却没有回答寇智明的问题。
新学期开学之后升上大四的时涧课虽然少了很多,但也不得清闲,由他主导的新项目正式落成,恰好国内的风向正吹过来,百岩集团占了个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顺风顺水,势头非常强劲,也可见时涧当时敢为人先的判断力。
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在这时候出错,不能让那股劲儿卸掉,有差不多两个星期的时间时涧几乎都是凌晨之后才回家,有时候就干脆住办公室,除此之外还要应付于各种社交场合,忍住宿醉第二天接着工作的感觉简直就是生活艰难本难,但他也都挺过来了。
他从来都不是不能吃苦的温室花朵,伊宛白和时原也不是那样的父母,在他尚且年幼不小心摔倒时,伊宛白会站在一边对他说过来妈妈给你啪啪裤子上的灰,时原会嘲笑他走路都走不稳然后在第二天给他换上一双更好走的鞋,但也仅此而已,摔倒之后的伤和疼需要他自己忍耐,为什么会摔倒的原因,也只有他自己去寻找,为的是下一次不再摔跤。
所以时涧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独立,自己走路,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从不哭也不闹,到了现在也是一样,他要做的事,他就自己去努力去争取,从不会习惯性的先去要求别人。
最近这两个星期时涧和左西达都没见过面,就连视频都少,刚开学左西达也很忙,整天窝在系里同样的早出晚归。
谈恋爱都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而是忙碌的间隙中,可以喘气的机会。
周四这天时涧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正巧系里有些事,他便开车去了学校,一上午转眼过去,等时涧从教授的办公室里出来时,已经是中午的吃饭时间了,他本想打个电话给左西达,可向光霁先一步出现,拉了人就走。
据说是他们另一个哥们本想趁着毕业之前勇敢一次,向暗恋了三年的女生告白,结果失败了,现在正在寻死觅活,不过等时涧到了食堂的二楼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禁怀疑向光霁对寻死觅活的理解真的有问题。
他们那哥们现在正坐在餐桌面前疯狂的啃一只鸡腿,啃的嘴角流油的同时语气幽怨而违和:“老子这回伤心伤大了,不说的话还能给自己留点美好环线,现在一说,完了,以后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做人吧。”
如果说他现在的这种行为是在寻死,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预备把自己撑死,时涧拿眼睛瞥向光霁,向光霁无比心虚:“这…..我这不是怕出什么事么,万一呢。”
这话说的好像在期待什么,不盼着自己兄弟好似得,时涧呸呸呸了三下,很嫌弃:“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完已经走了过去,在失恋那哥们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没敢动其它地方,怕拍一手油。
其实这哥们确实挺惨的,公开告白不仅没有将女生感动,反而说他是在耍流氓,把他羞辱了一番,换个想不开的确实得挺郁闷,平常关系好的都过来安慰他,可都是男人也说不出什么太煽情的话,安慰到最后就只剩下他自己边吃边说自己命苦,不过从他的饭量来看,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学校食堂自然是不让抽烟的,所以几个人吃完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出去找个地方抽烟,也没走远,就在食堂旁边的长凳附近。
时涧在学校向来受瞩目,只是从上个学期开始他就成了很难见到的人物,课余活动完全不参加,来也只是匆匆上完课就走,像今天这样和向光霁他们一起出现已经是很少见的了,很快就吸引了一些女生的注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还有胆子大的上来搭话的,问时涧为什么总不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