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鸢固执的站在原地没有动,程昀双手掐着她的腋窝轻轻巧巧把她举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放回地上,如此反复几次挑衅的睨着她:“怎么样?腿还麻不麻了?是不是很管用?”
她敢怒不敢言,眼睛通红,楚楚可怜的点了点头,左手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毛衣袖口示意他松手:“礼法不可废。”
程昀恍若未闻,置放在她腋窝处的手沿着脊背上移搂住她的肩膀,扶着她往卧室走去:“都病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撒娇示弱是女人的权利,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像你这样古板又无趣,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对啊,她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她学习琴棋书画,学习针线女红,学习仪态礼法,她把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都做了,可依旧没人喜欢她。
程昀打开卧室里的灯,扶着她躺到床上,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有点烫,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耳温计给她测了一下温度,苏鸢听到滴的声响好奇的偏头看了看。
他看着显示的温度低咒一声:“38度,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你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
苏鸢茫然的摇头,程昀压下心头的火气反复提醒自己,她是个古人,看不懂说明书,估计连什么是药片都不认识。他是要把她当作女儿养的,照顾她是他应尽的义务,明明是他失职在先怎么能对着她发脾气呢?
程昀的耐心往往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前一秒答应江月白会谨遵医嘱悉心照料苏鸢,后一秒直接把一长串的注意事项全部给忘了,他最近几天的情绪本来就差,一时兴起照顾人还可以,持久战显然有待商榷。
水壶里的水早就凉了,程昀重新接水烧水,等着水开的间隙他翻出微信上的聊天记录逐一复制到备忘录里,设置了闹钟提醒。
然后把药盒从塑料袋里倒出来,拆开包装认认真真看说明书,什么一日两次、一次一片,什么一日三次、一次两片,什么睡前服用,什么饭后服用,他低头一粒一粒数着掌心的药片再三确认没有出现用量错误。
程昀蹑手蹑脚重新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苏鸢阖着眼睛似是睡着了,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拍了她几下:“把药吃了再睡。”
苏鸢不情愿的蹙了蹙眉往被窝里面缩了缩并没有醒,他捋了捋她额前的头发,偶尔使点小性子不是挺可爱的吗?
“宝贝,乖,先吃药,再睡觉。”
他轻托起她的头在她身后又垫了一个枕头,苏鸢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程昀瞬间理智回笼,他把药片指给她看:“这个是治病用的药片,用温水吞服,张嘴,我给你放在舌头上。”
苏鸢摇头,笑不露齿行不摇裙,在他面前张大嘴巴实在是太不雅观了,她捏了一个药片抿入口中喝了温水小口的咽了下去,程昀问道:“咽下去了吗?”
她抿唇不言,又开始不说话了,程昀头疼的用两根手指钳制住她的下巴:“啊,张嘴,伸舌头。”
苏鸢含糊道:“未吞咽得下,我嚼咽可好?”
“没有咽下去你就说啊,含在口中不苦吗?这药外面包着糖衣尝起来是甜的,其实里面苦的要命。”程昀把水喂至她的唇边,“很简单的,你舌头不要乱动,仰头一咽就咽下去了,你再试一试。”
一杯水见底她才勉强把一粒药咽下去,苏鸢低垂着头攥着被角道:“你放心,我以后定然勤加练习。”
“呸呸呸,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药怎么能随便乱吃。”程昀另倒了一杯水,“咽得太慢,糖衣溶化,会很苦的。”
“不苦。”苏鸢喝了三杯水才把所有的药片吃完,她枕着枕头宛然一笑,“程昀,谢谢你。”
不知是不是灯光太过温柔,她的笑让他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很久没有这种平静温暖的感觉了,他关上吊灯只开了床头昏暗的壁灯:“你说你姓苏名鸢,祖籍姑苏后迁居燕京,生于元平二十三年三月初三。那你现在多大了?”
“十八。”
看着这么老气横秋看破红尘的模样,合着才刚刚成年,果真封建王朝糟蹋人,这要是放在现在,她这个年龄还在读书呢,考考试,旅旅游,逛逛街,追追星,泡泡吧,正是最肆意张狂的年纪。
他蓦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忍不住问道:“你这个年纪在覃朝应该都嫁人了吧?这浑身的伤不会是被家暴了吧?”
苏鸢眸光一亮:“你信我了,对吗?”
“先信着吧,看你表现再说。”虽然中间隔了一千多年,程昀对她有没有成亲这件事依然十分在意,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第9章 第九章
仔细想想也不对,他虽然包养了她但是也没有对她做什么,他是想把她当作女儿养的,可按照辈分来说,她应该是他的祖宗,程昀自己在那纠结的大半天,错综复杂的关系绕的他头疼,最终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尚未许亲。我虽为苏府嫡女,但从小便为父亲不喜,在府中过得是寄人篱下的日子。”
“那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苏鸢偏了偏头:“生母早亡,父亲续弦另娶名门闺秀,莫氏向来对我要求苛刻,责罚是难免的。”
短短几句话她说得无波无澜,细思之下却是说不尽的心酸,古代阶级森严,处处都是什么狗屁规矩,深宅内院的勾心斗角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没有父亲的护佑,没有母亲的疼惜,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挨过来的?
程昀心里不太舒服,程清让对他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不好,钱任他花,祸任他闯,甚至还要把他一生的心血华岳交到他这个败家子手里,即使有陆一曼从中作梗,这么多年他再怎么不喜欢他也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他笨拙的呼噜了一下她的头,絮絮叨叨道:“万恶的封建主义社会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是21世纪,人民当家做主的共产主义社会。
什么君臣之礼啦,什么三纲五常啦,早就被废了,你不用动不动就下跪,也别感觉自己低人一等谨小慎微的看别人脸色。男女平等,大家都一样,都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还有我把你送去医院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只是想那样做而已,你不需要感觉自己欠了我天大的恩情,就说什么为奴为婢的服侍我,我有手有脚有钱,用不着你服侍,你才应该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包养这事就算了,反正我房子多,你可以在这继续住。”
苏鸢眨着黑亮的眼睛认真听着,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眼角晕着的胭脂红愈发浓艳了,她并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回头再查阅书册解读学习。
程昀说得口干舌燥,举起手中的杯子喝完了剩下的半杯水:“不过我劝你最好考虑一下,被我包养没什么不好的,我的钱你随便花,房子随便住。跟着我,你可以做只横着走的小螃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脾气不大好,你要对我多说软话,大部分时间我都会尽量记得照顾你。
你只要负责喜欢我陪着我就好了。”
苏鸢盯着他手中自己喝过水的琉璃杯耳根发烧,毫无任何犹疑的应了一声好,她承了他的恩情,陪着他,对他好,本就是她应尽的本分。
“是不是很划算?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你就偷着乐吧。”程昀眉开眼笑放下杯子给她掖了掖被角。
次日,程昀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他闭着眼睛摸到手机继续睡,还没有完全睡着手机又响了,是吴淞打来的电话。
“哥,中午12点安和酒店《箜篌》女主角试镜会,编剧、导演、制片人都在,程董让你务必参加。”
程昀断然拒绝:“不去!”
预料之中的结果,吴淞劝道:“哥,你就去露个面行不行?不然我没办法对程董交代,我……”
程昀烦躁的挂断电话继续睡,不到3分钟手机上的闹铃又响了,真TM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划开手机眯着眼睛辨认着备忘录上重影的字“早九点去医院复查换药”,什么医院,晦气,他最讨厌那个鬼地方。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撒在木质地板上,程昀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动于衷,过了5分钟,被角动了动,他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知道楼下那只千年小美人还发不发烧?
昨晚喂她吃了药,应该没事了吧,要不继续躺下睡?
程昀坐在床上冥思良久,终于动用所有意念强迫自己起床,他沓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刷牙洗脸,对着镜子胡乱抓了抓头发,走到衣帽间顺手扯了件酒红色毛衣套在身上,换了条亚麻色长裤,慢悠悠的下了楼。
客厅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被他踢的乱七八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长腿不留意踢落了一个包装盒,里面的包装袋昨晚已经被他撕开了,掉出来几个五颜六色的内裤。
程昀的手僵在半空中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他欲盖弥彰的闭上眼睛用塑料袋一包捡起来丢在一个空置的纸袋子里,回头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到底醒没醒?
不管了,一会要去医院复查,先给她选一套衣服。
他挑了件藕粉色过膝羽绒服,昨天她一直低头看脚上的豆沙红兔子拖鞋,十分喜欢的模样,小姑娘好像都对粉色情有独钟。
他也搞不明白这么一摞颜色接近的打底裤有什么区别,只好拿了条最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