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受宠若惊的小窃喜让她还是没能忍得住,悄悄靠在墙边笑了起来。
刑野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裴初知独自面对墙壁偷笑的一幕。
他轻哼一声,坐到沙发上问:“谢老师许诺你什么好处了?”
猝不及防被问这么一句,裴初知愣了愣才转过头,诧异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刑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猜的。”
心里有点躁,左右不过签名合影之类的小事,至于开心成那样?
一想到当初给她签名的时候,她好像全程都挺平静的样子……
刑野“啧”了一声,胸腔中一把无名火猛的窜了起来,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烧得他眸中颜色更深。
“说起来。”静了片刻,他突然出声,“你怀疑过我是凶手吗?”
裴初知一怔,下意识摇头:“目前还没有。但万一后面有证据指向你的话,我应该还是会怀疑的。”
“……”
刑野用舌尖抵了抵上颚,语气还算克制,“意思是会投我?那谢老师呢,你会怀疑他吗?”
裴初知:“???”
这是什么“正义与偶像你会选谁”的世纪难题?
而且经他这么一提醒,裴初知才想起来,如果她想赢到最后……
岂不是要与偶像为敌?
那她是不是干脆认输比较好?
眼睁睁看着女孩明艳的脸上出现天人交战的愁苦表情,刑野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所以在她眼里,他或许会是合作默契的搭档,却不会是放下原则也想守护的人。
刑野自嘲地低笑一声,轻声喊出她的名字:“吱吱。”
“干嘛?”
裴初知万分警惕,唯恐他又要出让人头大的难题。
然而刑野却缓缓呵出一口气,望过来的漆黑眼底仿佛有压抑的情绪翻滚。
“除我以外,不要信任其他人。”
·
第二轮讨论开始之际,裴初知心情都还万分复杂。
刑野刚才那句话说得太认真了。
认真到她居然出现了片刻的动摇,深感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欺骗非常不道德。
明明只是一个综艺而已……
她在心里咕哝了一句,决定打起精神,将注意力转回到讨论上。
这一次最先开口的人是谢亦谦。
只见他从靠垫后面拿出一本记事本,慢慢翻开:“这轮搜证我和太太去了王姐的房间。”
大家默默把目光投向一楼那扇紧闭的房门。
客厅里响起纸张翻动的声响。
谢亦谦在翻到中间一页时停下动作:“这是王姐用来记录收支的账本,几乎全是民宿经营与日常开销的项目,但在三天前,记录显示她收到了一笔巨额订金。”
他把记事本交给季莹姗,由她往左传给丁阳看,然后传到了刑野手上。
刑野目光一滞。
裴初知靠过去看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上面清楚地写了一行话:【十万元订金,X先生。】
应该是收购古董的订金。
就像他们能从地下室找到旧报纸一样,其他人也可以在别墅各个房间内搜寻到与案件相关的情报。
丁阳伸手把记事本又拿回去看了看:“X先生也没写清楚是谁啊,谢和刑不都是X么?”
谢亦谦显然早有准备:“对,所以这轮就在我们两位X之中请一位离开吧。”
他话音稍顿,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调继续道,“大家还记得别墅那次停电吗?没记错的话,是刑老师在地下室找到了电闸。”
刑野抬起眼来:“有问题?”
“当然有。”谢亦谦没有退缩,仍然保持着微笑,“发现停电的第一时间,你为什么没有叫王姐来处理,而是选择了自己寻找电闸?”
裴初知屏住了呼吸。
对于这一点,她同样早早就感到可疑。
要不是她不能暴露与刑野假情侣的身份,此时她真的很想问一句“是啊为什么?”。
“除非你知道,王姐已经不在了。”
季莹姗与谢亦谦夫唱妇随,将矛头直指刑野。
丁阳挑起眉,玩笑道:“说不定他就爱修电闸呢?”
对面两人嘴角抽了抽,刑野也笑了一下。
裴初知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
她转过头看向刑野,想听他为自己辩解几句。
可刑野喉结滚动几下,说出来的话却不太有说服力:“没有特殊原因。”
裴初知:“……”
这就没了???
哥哥,你清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啊?
她诧异地眨了眨眼,总感觉刑野肯定隐瞒了什么重要的内容。
但他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吐露一个字,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淡淡垂下眼眸,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
丁阳也被他震了一下:“咱们面对面发言不扣话费的,再说几句吧?你害我女朋友出局的气势呢?”
谢亦谦同样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但他很快就收起了眼中的诧异:“我们都知道王姐手里有古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名古董商人。三天前你付了订金给王姐,然后借旅行的名义来到这里与她交易。”
“然后你俩价格没谈拢,你就杀人越货了?”
丁阳夸张地拍拍胸口,“哥们儿,脾气躁了点儿吧。”
“人不是我杀的。”
刑野终于开口,眼睛却望向了裴初知,仿佛说出这句话只是为了给她一个解释。
裴初知怔然几秒,想起讨论开始前刑野说过的话。
“除我以外,不要信任其他人。”
她的确知道人不是刑野杀的,也的确怀疑他有所隐瞒。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她不应该放任他被投票出局。
裴初知放缓呼吸,定了定心神。
“你是因为冤枉了童漾妹妹,才变得这么谨慎的吗?没关系呀,推理嘛,本来就不可能第一次就猜中。”
她拍拍双手,提醒所有人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大家介意听一听吗?”
“介意的话你会不说吗?”丁阳适时抛出调侃活跃气氛。
裴初知笑了笑,语气欢快:“我偏要说。”
“其实童漾出局以后,我一直在琢磨她说过的话。她判断季老师在故意引导大家认为是仇杀,现在大家都知道童漾不是凶手,那么我想她的证词应该多加重视。”
“季老师倾向于是仇杀的根据,是因为王姐的脸被人划花了,没错吧?”
季莹姗微蹙着秀丽的眉毛:“对,杀人不过头点地,捅完一刀还要划花她的脸,这肯定是想泄愤吧?”
裴初知蜷紧手指,感觉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
“现在问题来了。一个想要泄愤的、手段凶残的人,手里握着刀,眼前站着他的仇人,他为什么选择只捅一刀再划脸这么曲折的方式,而不是……”
她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直接往她身上连捅数刀呢?”
季莹姗悄然坐直了身体。
裴初知眼梢带风,扫向对方:“所以我认为,王姐身上与脸上的伤口,是有人在她死后想营造出仇杀的假象,又第二次返回现场造成的。”
丁阳僵硬地搓搓手臂:“我靠……对不起,这句脏话麻烦后期剪掉。”
他仿佛感到一阵后怕,但仍然口齿清晰地接话道,“如果按照这个方式来说,那我们之前的推断全错了。”
裴初知:“作案时间可能只需要几分钟。”
丁阳:“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有可能了?”
“不是所有人。”
刑野低哑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以停电为分割线来说。停电之前,我们三人都在后花园,停电之后,吱吱和童漾在二楼房间,我们也回到了后花园。”
刚才还怀疑刑野的谢亦谦,也忍不住加入了分析:“但我们不能判断王姐死于停电前或停电后。”
刑野“嗯”了一声,继续说:“可是在来电的瞬间,地下室里不止我一个人。”
他拿出手机,把搜证环节拍下的画面展示给另外几人。
“从照片可以看出,停电的原因是有人误触电闸。距离地下室最近的我,一路下去没有遇到任何人。如果有人躲在地下室后面几间屋子里,我当然不可能看见。”
“但地下室没有窗户,外面的雨声影响不大,所以如果有人趁我找电闸的时候离开地下室,我不至于一点动静都听不到,而且她没必要冒险,完全可以等我离开后再走。”
“电闸重新打开后,我直接回到一楼,在客厅遇到谢老师,我们再回后花园见到了丁阳。”
丁阳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你是和谢老师一起出来的,而且童漾说过,来电前她就听见吱吱在楼上敲门了。”
裴初知点了点头:“所以当时只有一个人,没有跟任何人见面。”
倘若不是内心有鬼,那么这个人没必要躲躲藏藏。
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季莹姗。
她抠紧沙发的座垫,回望过来的眼神有些慌乱。
谢亦谦也不禁沉下声:“是你?”
季莹姗咬紧嘴唇,长达半分钟后似乎放弃了一般,轻声回道:“是我躲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