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桃的脸也有点泛红,她瞬间坐端正了。
两个人坐在桌前,一时无话。
半晌,她才听见卫韫的声音响起,“你不必担心那么多,没了金粉,还有其他办法。”
谢桃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她抬眼看向坐在身旁的他。
“我今天见到盛月岐了。”她忽然说。
“他跟我说了那个叫做孟黎春的女人的事情。”
卫韫听了,眼眉未抬,却问,“在哪儿见的?”
谢桃愣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答,“他来我住的小区找我了。”
“你让他进屋了?”
卫韫瞥她。
“……嗯。”谢桃点点头。
也是此刻,卫韫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那双眼睛眯了眯,语气有点凉凉的,“你之前答应我什么了?”
???
谢桃被捏住了脸,她眨了眨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让人进你的屋吗?”他的声音尤其冷淡。
只这一句,瞬间就让谢桃忽然想起了不堪回首的醉酒事件。
别人喝了酒醒来就不记得醉酒之后发生的事儿了,那叫断片。
但谢桃不一样,她喝了,也醉了,但是醒来之后,喝醉酒之后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就放起了小短片。
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无比羞耻。
感受到指间她的脸温度忽然变得更烫了些,卫韫顿了一下,眼底莫名多了几丝浅淡的笑痕。
他终于松开了她的脸蛋,伸手又揉了揉她的发辫。
这会儿她双手捧着白皙泛粉的脸,头发已经被他揉乱,那双眼睛眨啊眨的,也不敢看他。
“孟黎春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
他说,“桃桃,你不必怕她,她不敢再伤你半分。”
因为他已经抓住了孟黎春的软肋,所以他才能如此笃定。
“那你呢?”
谢桃听了,却是望着他问,“她想杀我,不就是为了要杀你吗?她是不是还想杀你?”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而此刻的卫韫,也看到了她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关切。
他的神色又忽而柔和了几分。
半晌,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她耳畔的发,说,“她杀不了我。”
因为他的筹码,就是他自己。
想来,孟黎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谢桃原本心里不安的情绪在看见卫韫的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瞳时,忽然间就安定了下来。
像是有种莫名的魔力似的,她白天里所有积聚的焦躁心虚都在此刻,消弭于他看向她的目光里。
这个时候,她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窗外又下起了雪。
从缝隙里透进来的风吹得烛火摇摇晃晃,几欲熄灭。
他的面庞在这样明灭不定的光影里,也仍旧如画动人。
她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身。
卫韫浑身僵直,但半晌,他的目光落在了她乌黑柔软的发顶,悬在半空仿佛无处安放的手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脊背。
“卫韫。”
他听见她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他只轻轻地应了一声,清冷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小心的温柔。
“快到除夕了……”谢桃趴在他的胸膛,声音有点模糊。
“今年我和你一起过,好吗?”
她忽然仰头,望着他,那双眼睛里,写满期盼。
过年便是团圆。
但卫韫孑然一身,颠沛数年,除夕这样的日子在他眼里,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在国师府,是没有除夕的。
但今年,或许不一样。
他喉结动了一下,应了一声,
“好。”
他话音方落,谢桃就亲了他的下巴一口。
那一刻,他的耳廓最先不争气地烫红。
然后他就感受到她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他的耳垂。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面前的女孩儿像是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似的,笑得尤其得意:
“卫韫,你害羞啦?”
作者有话要说: 桃桃:我抓住了他害羞的把柄!!
卫韫:……我不是我没有:)
第58章 晚安卫韫
快要到除夕的前两天,谢桃特地回到了栖镇。
福妙兰穿着厚厚的棉袄,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又胖了许多。
小镇上的一切,都好像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街头巷尾都挂上了红灯笼,镇上也渐渐地有外出打工的人回来,更比平日里多添了几分热闹的年味。
清晨还拢着寒雾,在桥上形成朦胧的影,缺了柔软绿意的树枝倒映在桥下的水波里,层层推开,涟漪微泛。
谢桃和福姨带着她的女儿福花一起,在桥头的早餐店里吃早餐。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过这里的凉面了。
今天她特地点了一大碗。
“桃桃,你在南市过得还好吧?学习有压力吗?”福妙兰一边喝着粥,一边问她。
“我挺好的,福姨。”
谢桃捧着碗,冲她笑,“学习也能跟得上,您放心吧。”
福妙兰把一小碗粥推到她的面前,又把谢桃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消瘦的迹象,脸色也白里透红的,她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你一个人在外头,可别亏待了自己,有什么难处你就跟福姨说,不要一个人扛着,知道吗?”福妙兰伸手摸了摸谢桃的脑袋,那神情是又爱又怜。
谢桃应了一声,“我知道的,福姨。”
下午福妙兰出去置办过年的东西,就留了谢桃和福花看店。
谢桃在这儿做酥心糖做了整整一年多,再回来时,也仍然对这里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都还是那么的熟悉。
做完一批花生味的酥心糖,谢桃自己装了一盒,又给福花喂了几块,剩下的就摆在装了暖黄灯管的玻璃柜里。
一会儿的时间,就来了好些福家蛋糕店的常客。
一个个见着谢桃回来了,都笑着跟她打招呼,有的甚至还把自己刚买的糕点给了她。
谢桃是推脱不掉,只能笑着接了。
“桃桃姐姐,我能吃吗?”福花眼巴巴地望着她手里用牛皮纸包好的糕点,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不涉世事的单纯。
虽然她已经十五岁了,但因为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她始终都是这副小孩心性。
谢桃把绑在外头的线绳解开,展开牛皮纸,把里头的板栗桂花糕递到她面前,“吃吧花儿。”
福花咬着糕点,嘴边站着碎屑,望着她笑。
谢桃做了一会儿作业,又看了一会儿她从卫韫那儿带来的那本《璞玉》。
后来福妙兰终于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谢桃连忙去帮她那东西。
“你说说你,除夕不在这儿过,你要去哪儿过?”福妙兰早上的时候就听她说了今年除夕不能在这儿过的事情了,这会儿她和谢桃以前把东西拎到后院儿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连忙问,“桃桃,你是要回家去过年吗?”
她以为谢桃这回是终于想明白了。
谢桃摇摇头,“不是的,福姨。”
福妙兰闻言,“那你是要去哪儿?”
“桃桃啊,这大过年的你可别乱跑,当心遇上坏人。”
她还不放心地嘱咐。
谢桃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说,“我……是去朋友那里,福姨你放心吧。”
斟酌了一下,她现在还不打算跟福姨说卫韫的事情,她想再等一等。
黄昏时分,福花拉着谢桃的手,要谢桃陪着她一起出去玩。
谢桃跟福妙兰说了一声,然后就带着福花出去了。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又正逢饭点,所以小镇上也没有多少人来来往往地走动。
直到,她的手机忽然开始响起来。
是卫韫。
谢桃转头看了福花一眼,看见她蹲在不远处和一只小狗玩儿,就按下了接通键。
视频通话接通的刹那,谢桃就在手机屏幕里看见了卫韫的身影。
“这是在哪儿?”
像是看到了她身后不断移动的景象,不同于南市的高楼大厦,卫韫便问道。
“是栖镇!”
谢桃说着就把手机镜头转换了一下,给他展示周围的景象。
掉了白漆的斑驳墙壁,脱了色彩的木制斗拱,还有绑着铜铃的翘角屋檐……偶尔略过护城河旁的阑珊树影,远远地还可以望见那河流之上的石拱桥。
谢桃忽然停了下来,就站在那儿。
她的脚下,是不够平整的青石板路。
卫韫看着两排雕花的木制门窗绵延出去,在远处的落日余晖下成了模糊的影,檐角的红灯笼随着风声晃动,夕阳坠落在这一片宁静的青石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来来往往。
他忽然听见她说,“我好像,就是在这儿捡到凤尾鳞的。”
自从听了盛月岐说的那些话之后,谢桃也开始思考过那枚凤尾鳞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落在她的手机里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在她骑着自行车,往车站赶的那个时候了。
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时候,明明看见了一道神秘的光幕,好像还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划破了她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