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并不打算听他再说这些,俯视着严焯非,道:“你是……严博的儿子?”
梁怀洛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终是没忍住插了句嘴,“皇上,严大人已经不在,无论这位与严大人有何关系,他其实今日来这,就是想让您趁这些在座的喜洲城大户人面,亲口承认,严府一案是您错判的冤案,但您若是现在要再想查清,已经晚了。”
汤言页看着不远处站在距离门不远处的人,在众人都吊着一颗心紧张时,他好像永远都是处在旁观者的位置去看待任何事,他的眼仿佛明镜,什么都能看透看清,可就是因为这样,让汤言页心里再次生出一种错觉,这样的错觉让她觉得梁怀洛在这一刻似乎离她很远,她想走过去将梁怀洛带到自己身边,好像现在不去抓住他,他很快就会离开似的。
梁怀洛在这时也抬眼看了她一眼,两人隔着距离相望,汤言页希望他能看出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尽管她在努力露出一副担忧的神情,梁怀洛也如往日一般,淡淡牵起嘴角,对她笑了笑。
不知为何,汤言页本就不安的心更乱了。
梁怀洛不过来,那她就过去,可是正当她想松开挽着顾娟云的手走过去,顾娟云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一把制止住,难得对汤言页冷下脸,以示她不准乱跑。
皇上看了梁怀洛一眼,视线落回严焯非身上,说道:“即使晚了,朕也该知道当年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起码也得给朕一个理由,好让朕知道自己当年又是怎么被这些人给蒙骗了!”
李公公无所谓的笑了笑,反正皇上知不知道,他今晚都是一死,不过他死了还能为柳贵妃扫清了心中的怨恨,一并带走这个狗皇帝,对他而言已是值得了。
当年他不过就是想借梁颤之手,让梁颤在严博供奉的酒中调配了比例,将酒水的浓度降低,这样的好处是他在宫中不仅能借此捞一笔横财,还能趁皇上喝醉时找机会在酒水里下料,到时一旦发现了问题,他便将这件事推给严博,可是当年他刚进宫没多久,对宫里的一切尚未熟悉,酒在检查时就出了错,不过好在他没暴露。
当年这事只有梁颤渔翁得利,严博死后梁颤顶替了他知府的位置。但李公公没有因此善罢甘休,柳贵妃乃他这一生挚爱,进宫不过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谁知皇上就偏偏瞧中了她,还令他做了公公,羞耻之心常年埋藏在心里,他便再次找机会与梁颤谈话,两人就计划了这长达十几年的计谋。
这个计谋还是在一个机缘巧合下梁颤突发奇想而来,那时候梁颤不知从何处听来一个神奇的事,传闻这世间奇招艺术颇多,除了掷石之术,还有一个便是常人最少见的巫术。
只是他们当时并不知道,在梁颤派人找到这个巫婆的同时,巫婆也将严焯非救了回去,在他们想借巫婆和汤府之手设计如何陷害皇上的时候,严焯非选择将计就计,先看他们想要做什么,其实严焯非一开始并没有太大的报复心,反倒是巫婆咽不下这口气,还因此与自己妹妹持相反意见而闹翻。
严焯非故意让巫婆选了汤珧成婚之日,因为他知道只有今日是这个洲城所以大官大户都在的,但他不能独自擅闯进汤珧的婚礼上,这样谁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包括皇上。
只有让皇上先亲眼看见深受他当年信任的人,当着他的面假传圣旨。严焯非想皇上在这一刻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他当年或许是错的。这时候他再现身,将一切的事实道明,皇上还他们严府一个清白,他也能善罢甘休了。
可这只是严焯非一开始的计划。
因为梁怀洛的原因,他发觉自己再一次遭受了欺骗,这世间没有人不是自私的,他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而且在这短短时间里,梁颤接二连三将抚养他多年一个又一个人全都杀了,这时候皇上还了他严府清白又能如何呢?
严焯非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不知巫婆是生是死,在他潜伏在汤府的这一日中,一切都如他所料发展下去,只是没想到梁怀洛又中途冒出来打断了他,不过严焯非已经无所谓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将夺走他所有的人一同拉下地狱与他陪葬。
“皇上!”
护卫兵穿过人群走到皇上身侧,皇上转头看着他问:“人呢?”
护卫兵犹豫了两秒,说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为了您的安全,我们还是趁早离开较好。这里已经……已经被巡兵包围了。”
皇上说道:“包围?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们还不知朕在这里吗?”
护卫兵抿唇,道:“不,即使撤下他们也……”
“皇上,”护卫兵深吸一口气,道:“梁大人此刻正在楼顶,他手里拎着一坛酒和一根火把……皇上,臣怀疑他想一把火烧了这里,您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两人的话说的并不大声,除了离他们最近的三人外,其余人对眼下情形有多危险并没有任何感觉,严焯非一听此言,先是一愣,他以为梁颤会如李公公所想,一定早就跑了,毕竟性命要紧,可是他却留下来,甚至比他更疯狂……
只听李公公哈哈大笑三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人奇怪的问了一句:“何来的水声?”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之气,但谁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今晚本是大婚之宴,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酒气,可是这水声就来的十分奇怪了。
护卫兵一听,顿时起了一身起皮疙瘩,他不敢大声喊出让所有人赶紧逃的话,一方面怕的是他这么一喊惊动此时站在楼顶的梁颤,怕他一急就一把火将这屋子点燃了,另一方面是他在等皇上的回答,可后来他发现,无论皇上回答什么,他都必须保证天子的安全。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另类不习惯做事前考虑太多,护卫兵正内心着急的时候,便听站在门口的那人从袖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带皇上走!”
随即皇上便像被人突然抽了力气似的整个人都往前倒,护卫兵快速将他扶正,看了一眼皇上没事后把他一把扛在肩上,什么也不说的就往方才他来的那道后门跑去。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这场面奇怪的相互对视,内心不解。很快就听李公公又大笑着,提醒他们道:“你们再不走,待梁大人一把烧了这里,可就想走都走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真的好没时间,最近写的都很赶。
有空会好好精修一下TvT
第81章 畅怀
81
屋子内的人乱成一团, 凌乱的脚步声和急切的呼唤声在每个人的耳畔来来回回。
汤言页不明白梁颤这么做居心何在,可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汤言页在被汤沈元和顾娟云的推搡下随着他们走往后门, 那是为了以防万一发生什么好离开, 是贵客不知道的后门。
汤言页回头看向梁怀洛的时候, 他正在同李公公说话, 那一袭长白落衣将他身形显得格外颀长,背着从外透进来的红光。
当所有人下一秒都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逃离时, 他眉目疏淡,并没有任何神色显露在脸上,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让汤言页有些害怕。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汤言页在离开后门的瞬间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后的人,即使知道梁怀洛对所有事情都能把控的很好, 他不会让自己受伤。
但汤言页怕他这对自己毫无在意的姿态,每当梁怀洛让她有这种感觉时, 汤言页都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在乎她——好像他随时可能以各种方式离开。
汤言页并没有一股傻劲儿往回跑,在身后几人的叫唤中,她从汤府的后门绕到前门,在不至于让自己身入险境的同时, 她需要将那个总是习惯轻视一切的人拉回来。
她不允许有梁怀洛有任何意外, 因为这个人在不久前还承诺要带她离开这里去看尽世间繁华。
可当她快到那扇门时,她从外侧看见了楼顶上方,那漆黑的夜里,在微弱的月光之下, 梁颤手举着火把, 被他倒尽的两缸酒坛一正一倒在一边。
下一秒,屋内又传来了一声哀嚎, 听声音像是李公公发出来的。梁颤内心一颤,目视着下方从屋里窜逃出来的人,迟迟未将火把扔下。
梁颤在这群窜逃的人群中找着某个人的身影,很快,他看见了站在下方一侧的汤言页。
他看着她的眼神中比以往多了份漠然感,好像现在发生什么事对他来说都是正常的。
汤言页也从他的神色中看见了一丝悲凉感,人一旦对某件事绝望,他就会让自己显得很无望,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梁颤有这样的念头,还是以这样无脑的方式。
汤言页不敢再上前一步,她怕那一把火能瞬间将房子吞噬。同时内心焦急的她也在赌,从方才的情形中她赌梁颤想找的人不是皇上,梁颤至始至终对皇上的生死都看得很平淡。所以她在赌梁颤想找的人是梁怀洛,只要不见人,他便不会丢下手中的火把。
可是她又不能一直这样站着。
在汤言页犹豫时,严焯非一瘸一拐从里头走了出来,后面没有梁怀洛和李公公的身影。梁颤恍惚一瞬,视线从严焯非的身上转移到汤言页那儿,又看向严焯非,握着火把的手不禁紧了紧,胜红的火光在黑夜中摇曳。
这两个完好的站在外面的人在梁颤眼里,如同他手中的火把,他能一把火将汤府烧了,这两人也能在短时间将他十几年经营的一切都剥夺。过了今晚,他仿佛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