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洛转头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皱了皱眉,汤言页满怀期待的看着他,说道:“我被禁足的时候,你都会来的吧,像之前那样。”
或许在那时候,她就已经习惯了他在她身侧晃悠了,梁怀洛笑了笑,“嗯”了一声。之后少年飞跃上墙头,回头望了她一眼,便往下跳了去,再不见踪影。
他之后没再来找过她,即使后来与她碰见了,也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好不似真心,加上不由而来的失望和失落感,让她越来越讨厌他,讨厌看见,讨厌他说的每句话,讨厌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笑容。
汤言页两手竖直撑在窗沿,威风凛凛吹过一阵风,千丝如墨般的乌发随风飘摇,一旁的卷石帘被风吹打发出轻脆的叩响,不过多时,她看见了几日没见的步储策马奔腾而来,面色匆匆的翻身上了墙,汤言页侧了身子,让他从窗而进。
“小主。”步储作了一恭。汤言页将窗拉下只留了道缝隙,转身问道:“为何事如此匆忙?”
步储脸色冷了一分,回想两个时辰前自己被禄明非追着跑,觉得实在没脸说起,干脆直接略过,说道:“无事,小主近日来可好?”
汤言页看了他一眼,说道:“很不好。”
“……”步储抿了抿唇,头一低,说道:“属下知错,不该擅自做主。”
“罢了。”汤言页无所谓的摆摆手,走到案几的一侧坐下,“可有打探到梁颤此次去京城,是为了何事?”
“梁大人此次进京,确实是皇上召见。这事小主也知道,皇上一向注重每个节日,这不下个月便是中元节,皇上请了个巫婆在皇宫前行了趟大法事驱驱鬼,为了能统及全国各地,这才召集了各个洲城的知府前去一趟。”步储走到她跟前说道。
汤言页好笑道:“这事应该用不着去五日吧?”
“小主聪明,梁大人离开皇宫后,便一直待在客栈两日。”步储想了想,又道:“原本一切都还算正常,可在最后一日即将返程时,禄前辈从皇宫带来了一人,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汤言页皱了皱眉:“李公公?”
“是。但奇怪的还在后头,属下见李公公离开时,带走了三匹锦华庄顶级的绸缎,那绸缎瞧着娟秀艳丽,像是……是女子穿的。”
“……”汤言页问道:“梁颤此刻人呢?”
步储:“他正在汤府。”
“汤府?!”汤言页愣了愣,定是汤珧跟娘亲说她昨日喝了酒,所以娘亲才没派人叫醒她,“那禄明非呢?”
步储很不好意思的挠挠下巴,说道:“他……属下在回来的路上一时疏忽,让他发现了,但属下故意将他引去了南岸,直到彻底摆脱了他,才匆忙赶回来向小主汇报。”
汤言页奇怪的问道:“引去南岸?”
步储手顿了顿:“小主不知道吗,清欢渡他好像,都是从南岸那处来,属下想让禄前辈错意为,跟踪他的人是清欢渡……毕竟喜洲上下会轻功的人除了梁府的二公子和他自己,就剩我和清欢渡了,属下只好出此下策不让他怀疑到你的头上。”
汤言页思索道:“南岸……为何我从来没听过?”
步储说道:“小主应该只记得,他当年救了一个傻子,方才我从南岸回来,本想顺便打探一下清欢渡和姑娘何恙,居于南岸的百姓告诉我道,清欢渡是假的?那姑娘也一道放了出来,小主可知,那姑娘,便是清欢渡当年救下的傻子,而且她,就居住于南岸江边,是一个渔夫的女儿,名为袁善。”
他看了看汤言页,又继续说道:“依属下看来,小主平日很少去往南岸一处游荡,其实那个地方,有很多人都见过清欢渡,当然我说的不是面貌,听有人道,有日夜晚他起身方便时,有见一黑影从屋檐上飞掠而过,想必……哎——”
“莫要再说清欢渡了!”汤言页倏地起身,绕到他的身后将他推往门外,“近几日你都不要再提此人名字。还有,帮我喊个人来,伺候更衣,我要去堂屋一趟。”
步储:“……”他有些懵,怎么几日不见,小主居然连清欢渡都不爱听了。
汤言页关上门背靠着,瘪了瘪嘴。一说起清欢渡,她便想起昨日梁怀洛的一言一行,顿时气就打一处来。既然连步储都这么说了,那梁怀洛昨日道的那些定然也是八九不离十。
总之清欢渡无事,那小姑娘也安好,原本她就不该过于急切的去参与此事,还因此欠了那人的人情,眼下她更无需再去打听清欢渡的任何事,说不定被他知晓了,还觉得这汤二姑娘怎么如此多管闲事呢。
汤言页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一会儿,一个丫鬟轻轻的敲了敲门:“小主,云从来伺候您更衣了。”她转身,将门打开让丫鬟进来,问道:“梁大人此时可是在堂屋?”
丫鬟边宽衣边说道:“是,公爷与夫人,还有大公子都在。”
“……”汤言页想了想,说道:“你去,替我把隔间里竹台上的琉璃扇拿来。”
“是。”
此时此刻,堂屋好生热闹。
汤沈元与梁颤落座于正庭,汤珧与上次一样坐在顾娟云的身侧,而顾娟云身边还坐了一人此人身着华丽,玉簪金饰无一不漏下,就怕自己少生了什么地方,不能将这些突显贵重的东西带上,此人便是梁怀阳的母亲,成林娇。
这次梁颤来,身边也带了些人,两家人齐聚,就显得整个堂屋人多又热闹了。汤言页闲庭信步的走来,手中摇着琉璃扇,盘起的发髻中挑出几缕倒是显出了一副闺秀之样,额发松散杏眸星澈又添一分乖俏。
成林娇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汤言页,都说汤府二姑娘美如画,平日少见,今日一看,倒真是如此,可惜,这并不是她儿子要娶的姑娘。
顾娟云对她笑道:“页儿来了。”
汤言页收起琉璃扇,向母亲行了个简礼,又对父亲和梁颤作一弓身,说道:“见过爹,见过梁大人。”
“……”
汤珧皱着眉,看着她手中的琉璃扇,心头恨的牙痒痒。说好的那日还给自己,她又骗他!
梁颤笑道:“快起快起,页儿也该开口,唤一声爹了吧?”
汤沈元也笑道:“她或许一时还不习惯,慢慢来吧。”
顾娟云说道:“是是是,页儿这才刚睡醒,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呢。”
汤言页笑了笑,走到汤珧身侧坐下。
汤珧立马瞪她一眼,小声道:“小骗子!”
汤言页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搭理他,勾起唇角,当着他的面将琉璃扇“唰”的摊开,靠着藤椅自顾自的扇起来。
汤珧:“……”
这时,梁颤说道:“汤兄,此庄大生意,你可真的千万别错过。”
汤沈元尴尬的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梁兄,那可是皇上,我们小小锦华庄,做的不过都是些小生意,上回能让柳贵妃青睐,以是受之有愧,此次我们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莫说将这龙袍绣漏一针,就是碰,都是万万不敢的啊。”
听此言,梁颤脸上挂着的笑有一瞬间没稳住,心下暗骂一声老顽固,继续说道:“此事暂时不急,汤兄回头啊,再考虑考虑,可不是所有的绸缎庄,都能被皇上看中的,汤兄,我这话说的可能有些不中听,你也别在意,眼下你应下,倘若锦华庄做不好这龙袍,皇上也不会怪罪下来,可若是等到皇上派了人用圣职……到那时候,就是抗旨的罪责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清欢
15
不说其他,关是听见这“抗旨”二字,除了梁颤一行人以外的在座,都是心下一惊,汤言页摇扇的手直接停了下来,自知嘴边挂着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也不藏着直接塌下脸,将琉璃扇收并于手中,又往汤珧那挪去。
汤珧在一边,奇怪的端量她一眼,也没看出她在干什么,但此时也无心管她。梁颤方才的这几句话,是明显的威逼利诱,在场没人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汤沈元要比年轻人沉得住气些,从容不迫的笑说道:“梁兄真是言重了,若是皇上当真看中了我们锦华庄,我这一个小小商人自然是不敢违抗,先前拒之,也是怕当担不起,可既然皇上喜欢,那我当即便吩咐下去,定不负皇上所望。”
见汤沈元改了口,梁颤未语先笑的抿了口茶,说道:“我也是受人委托,汤兄能理解就好。”
汤沈元笑着点了点头。
梁颤说道:“眼下皇上既然知晓了咱们喜洲城的绸缎轻柔绚丽,就是一件为之庆幸的事。若是此次的龙袍能得皇上青睐,想必之后汤兄还能独揽整个皇室的绸缎,到那时,恐怕我还得来沾沾汤兄的光呢。”
“......”汤沈元一时不知如何接答,顾娟云来回看了二人一眼,说道:“梁大人真会说笑,光是这龙袍,都是我们承受不起的买卖,更别说独揽了,锦华庄只是个小小织坊,也不求飞黄腾达,我们啊,求个安稳便好。”
“那哪能呀!”成林娇忽然尖着嗓门,拉过顾娟云放在案几上的手握着,说道:“从当初那破烂织坊到如今闻名远扬的锦华庄,可不就已经算是飞黄腾达了吗?妹妹莫要觉得什么,这世上哪有钱到眼前不赚的道理,虽说我梁府也不是看在咱们即将成为亲家的面上才多说这些,但你们也得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呀。”
“是是是,成夫人说的是。”顾娟云苦笑了一声,哪会听不出她话里有话的意思,当着孩子的面,也l不好多说其他,便说道:“我们定会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