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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豪门人设崩坏的日子/溺青 完结+番外 (林格啾)


  “其实,你可以让宋先生帮你啊,”我听得直皱眉,“你现在还每天都照顾他,他怎么可能不出手帮你啊,他那么有钱。”
  她笑了笑,却摇头,只伸手把食盒拢得齐齐整整一摞,“那花的、不是他的钱,是他的命。”
  我蓦地一愣。
  而她却并没再接着往下说,只收好食盒,兀自拎在手中,冲我摆摆手,“我先、走啦,晚上见!”
  我呆呆看向她如旧步履远去,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只是在一路回味着她说的话上楼时,忽而才有些晃神:关于她的童年,她说得最多的,只有曾经相依为命,也先后离开她的阿姐和母亲,每一条每一幕她都记得那么清楚,而她自己,却由始至终只是透明化的存在,是无关重要的影子。
  她看似与宋致宁天差地别,仿佛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但是,或许又没有人比他们更能明白,那些充斥着“累赘”,“废物”,“不中用”般难听词语的风言风语和自我怀疑。
  区别是,宋致宁用一生去向旁人证明:我就是个窝囊废,我也比你们都活得精彩。
  而程忱用她的半生,只希望发出哪怕一点微弱的声音——
  【对不起,我会变好的,所以没关系吧?我活下去也没关系吧?】
  我脚步一顿,抬头,瞧见正好扶着墙壁、要一瘸一拐下楼的宋致宁。
  他手里拎着把钥匙,看我上来,不由蹙眉,问了句:“桑桑走了?”
  “嗯,”我点头,“你是要去给她送钥匙吗?现在去应该来不及了。”
  毕竟我可是在楼下发了十来分钟呆才上楼的,这个点,她估计都已经到地铁站了。
  话虽如此,为了表示我对曾经金主爸爸的尊敬,我还是打算亲手搀扶他回到病房,也算是日行一善。
  却没想刚走近,他倒是先我一步,径自指了指不远处连接长廊雨棚下的几座长木椅。
  “柏医生,聊聊吧。”
  “呃,我……”我其实不是专业的。
  他说:“给钱的,你放心。”
  我:“好的,走吧,我扶你吧?”
  聊聊就聊聊,我还能跟钱过不去?——何况他明摆着就知道我是个半吊子,这可是主动进坑的。
  在以万为单位的计数金额面前,我可耻地屈服了。
  很快,便也搀扶着明明有钱还搁这破医院折腾的宋家三少占了一长椅,同他隔着半个肩宽的距离,不忘有模有样地掏出手机“记笔记”。
  僵持半晌。
  我还没有想明白这次到底是我先问呢,还是他自己“自述”,他倒是相当善解人意地开了腔。
  问得却是:“柏医生,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都是陕西人?”
  “啊?”我一怔“男朋友?……你说老三?”
  不知为何,短暂迟疑过后,却也到底没再像最初心头膈应时那样拼命否认,只转而先回答了一下他后头那一问:“是啊,我们是洛川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他话音淡淡,“只是想起上次跟你聊的时候,我爸刚死,但消息还没放出去,我心里烦得很,就在桑桑说的老房子那转了转,正好听见有人在吆喝给你宣传,很卖力。”
  说话间,他看向那玻璃走廊外,不时有人来去的热闹光景。
  那种表情很怪——说不上来是在思索,迷惑,又或者只是纯粹的放空,而招致的频频眼神飘忽。
  许久,也只是说一句:“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不用当做是在讲给你听,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收钱办事,也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哈?”
  “意思就是说,心理疏导,其实本来就需要把自己摒除在外,”他笑了笑,“提醒你一下,柏医生,怕你忘了。”
  “……哦,”我被这笑面老虎吓唬得心有瑟瑟,忙放下手机,明白了自己今天纯粹工具人的职责,乖巧坐着,“那你说吧,宋先生,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话是那么说,当然也是不可能的。
  听都听了,我还能什么想法都没有?
  但话又说回来,直到很多年后,想起那天他跟我说的话,我依旧觉得唏嘘无比。
  “有时候,宋先生,我真觉得你是个渣男,”听到末了,仰头看天,复才长长叹出口气,“但有时候又觉得你运气真好,遇到的好姑娘,总能都把你从渣男的路上揪回来,还算有担当。”
  这大概是我对金主说过的最“大逆不道”的话。
  但地位从不平等,他当然也只淡然一笑,并不把我的感慨万千真放眼里,只闲闲附和一句:“算是吧,承蒙你夸奖,柏医生。”
  我跟着连连尬笑。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里所涉及的另外一个主人公,会在四年后成为了我另一位重要的金贵大主顾,而我又从另外一个别样的视角,看全了这故事的由始至终。
  也并不知道,或者说并没能体会到,他仿佛闲话漫谈般的语气背后,这荒唐又平常的人生际遇,以及他最后的结语中,藏了怎样无从置喙的决心。
  那是我三十多年后才知道的答案。
  而这一年,我仅仅只是知道,二十九岁的宋致宁,以快乎大部分同龄人的速度,先一步经历了所有人生中能够感觉到的大喜大悲。
  譬如他生来富贵,过得一顶一人上人生活,在宋家的威名之下,如交际花般穿梭纵横于世家之间;
  也譬如他看似站上万人之巅,多年前,却连喜欢的姑娘也没能握住,被当做筹码,让母亲以“两家永不结秦晋之好”的代价换来家族内斗后的从容而退。
  譬如他曾经亲眼目睹过自己的三叔多年前被亲生母亲设计杀害,死于一场爆炸车祸,也心知肚明父亲的死,背后是怎样的波涛汹涌,而他被推出来顶罪。
  最后的最后,他没有为当年那位姑娘拼死拼活,用最妥善的方法保全了彼此最好的结果,却在多年后,决意为了程忱把一切砸碎。
  【回头想想,我那时候还太年轻,仅仅是真的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其实我很明白,就算白家不愿意我娶她,如果我真的说要娶她,她难道会不答应,白既明会不让步吗?会的,都会。但是如果我娶了她,她不过就是变成下一个卓青,而我甚至都没有能力保护她,只能让她唯唯诺诺地活在我妈的控制欲底下,多了一个崩溃的人罢了。劝我的人,就像卓青,她们好像想事情的时候总习惯于往最好的方向想——如果我们抗争了呢?如果我们成功了呢?如果她真的可以忍受,她本来就是为爱而活的人呢?但我不可以,我必须为她的人生负责,因为她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娶来联姻的对象,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朋友,甚至不仅仅是年轻的时候喜欢过的人。】
  【我不知道她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我只知道,我真的尝试过很多次说服自己,可我办不到。如果说从十九岁,一直到两年前,我都还抱有最后的希望,也阻止过她和别人的相亲,想要想想别的办法——可是卓青走了,卓青走的那一天,我已经提前看到了可能的、最坏的结局。而我爸的死,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仅因为他的死,从此以后,我那点最卑微,最无从说出口的,对家庭的渴望,永远都要宣告破灭,也因为也因为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当年白家那位的死,原来也不是‘意外’。】
  那是压碎他所有希望,也发誓永远不再开启潘多拉魔盒的,最后的锁扣。
  他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宋达的愧疚和警惕,明白了每次白爷爷那双剔透沉稳的眼睛看向自己时,毫不犹豫别开的目光,也永远无法再面对所谓豪门里,最脏也最无解的命题。
  要钱,还是要情义?
  那个曾经把手伸向他的姑娘,或许从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他并不是太阳,不是可以挣脱锁链的少年神祗,相反,从始至终,他都是看到最多、听到最多,也最需要被拯救的那一个。
  而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谈何去把她从那份生母早逝留下的阴影里拯救?
  他连爱自己卑劣血统,爱自己残破家庭的勇气都没有,宁可在败絮人生中矜骄至死,也不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可悲软肋曝露人前,他凭什么背靠她获得幸福?
  【十九岁那年,我过不去的是一道坎,到今年,二十九岁,我已经彻底关上了那扇门。】
  一旦关上,就永远不会再开启。
  这就是他最后的决意。
  那一天,林林总总,我们聊到下午四五点。
  最后的最后,等他笑着聊完桑桑,用这天下午最最轻快也最最温柔的语气,他的桑桑也正好上楼来。
  视线左右瞥过一圈,瞧向长椅这头,便蓦地扬起笑脸走到近处。
  “致宁,还有阿茜,你们怎么都坐在这,晒太阳呀?”
  说话间,把手中食盒放到长椅边边,又伸手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塞给宋致宁一颗荔枝味的——我沾了光,也得到一颗,是草莓味。
  “尝尝好不好吃?”她在他面前是最从容的模样,一边伸手帮他护住脑袋上的纱布,小心整整边角,复又低头笑着,“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进华那边的学生最近都爱吃这个,还是十年前流行的牌子呢,我小时候也经常吃,后来再找不到,没想到现在又开始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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