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宴会参与者中唯有一人特殊,你能否在攻击中找到她呢?』
“呵。”
神威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不知道是在嘲笑对方还是自嘲。走到这里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竟被这种没脸的家伙夺取了主动权,为了前进,为了后退,都不得不接受这场游戏。
『游戏开始』
很显然对方也没有打算给出拒绝参加的选项,黄裙少女踏着丝带升至更高处,银色线膛燧发枪大军压阵,天空几乎被无数黑洞洞的枪口覆盖。
神威脚步一转,开始移动的瞬间象征战斗的开始。黄裙少女向下挥动手臂,枪群追逐着夜兔少年的身影喷发子弹。
轰轰轰轰轰——!
大量子弹一齐发射时背景音并非清脆的“砰”,而是炮轰一般的巨响。
神威冲进宴会现场扎入参加宴会的人群中,纸板一样的平面相片人对掉到头顶的威胁无知无觉,神威所经路线附近的相片人被波及,眨眼就在无数子弹轰击中消湮成灰烬。
虽然平面图没有侧面分辨不易,但局面没有那么绝望,像从相片上剪下来一样的平面人群有一个好处,他们由镜头咔嚓一声画出来的模样再写实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什么模样。
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不同民族,不同风格,参加宴会的人们类型多如繁星,根据衣着打扮神威还发现了一些颇为眼熟的身影混在当中。
只是不论多眼熟都没用,他们每一个都没有脸。
老人身姿苍老,孩童活泼好动,成年男性身姿挺拔高大,女子身段婀娜多姿,但他们没有哪个人有张脸,每个人的脸部都是空白的,像用修图软件特地将脸部从照片上除去。
被数不清的无脸人凝视着压力陡增,神威一时失误直接从一张相片上踩了过去。
惊悚的事情发生了,相片人伸出手抱住从自己身上践踏过的脚死死不放,将肇事者拖在原地!
轰——
枪炮朝停住不动的目标蔓延而去!
※ ※ ※ ※ ※
白色空间中的战斗有结果了。
身穿茶花和服的女武士跌在地上,发型衣着凌乱狼狈,红旗袍小姐将伞尖抵在地球女子脆弱的脖颈间。
“是我输了。”认负的女子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唇角的弧度自战斗开始至终止都没有改变,“杀了我吧,牡丹,这样你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
被短暂的恨意驱使,不顾伤痛不计损失将仇人打倒在地,牡丹却没有一头热地取下白井的头颅,极快地恢复了冷静与镇定。
伞被收了回去,白井反倒惊讶道:“怎么,不为你父亲报仇吗?”
“家父并非弱小之辈。”牡丹道。
“我已经很强了,但现在的我尚且比不上父亲当年的水准。在当时的我所知范围之内,他是除了凤仙大人之外最强的人,我不认为他会被你杀死。”
“……这可真是、令我心痛的尖锐评语呢。”
白井苦笑,“我看上去就这么弱?”
“不,你算得上强大了。”提及憧憬之人的女夜兔眼里放光,“但比起家父还是差得远了,十年前的你应该比现在弱吧?而那时却是家父的全盛期,实力差大概是十招之内就能结束战斗的。”
白井:“……”还真没说错没脸反驳啊。
“所以你应该有所隐瞒。”牡丹弯腰,向跌坐在地的白井伸手。
“家父到底是如何去世的,请告诉我吧,白井女士。”
“不是‘女士’。”白井无奈地叹息着,将手交给她借力起身,“我可还没嫁人呀。”
…………
牡丹的父亲是夜兔族中少有的点亮谋略技能栏的男人,不俗的战斗力加上思维敏捷的头脑使得他在宇宙中大有名声,受到夜王凤仙招揽有了多年的交情,甚至连女儿都能寄养在凤仙身边。
或许是因为智商和其他多数同族不在同一高度上的缘故,这个男人找到了效忠的上司、拥有了响亮声名,追求的东西却不太像个夜兔。
一个彬彬有礼具有学者气息的夜兔,再加上他还是个谋略家,这画风放在宇宙最强战斗民族中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
地球攘夷战争的某一段时间,春雨也想往里插一脚,趁机从资源丰饶的地球挖一点利益出来,于是便派部队前往地球。
当时的地球其实还是个挺不起眼的星球,就算有利可图也不需要牡丹的父亲那样名满宇宙的人出马,但最后却是他领队去了地球。
——那个乡下星球有很强的人在吗,爸爸?
年幼的女儿临行前拽着他的披风问道。
——不能小看任何人哦,牡丹。
男人摸着女儿的脑袋笑着回答道。
——有很多人只是看似弱小,一旦被触犯到底线,不顾一切的人会爆发出何等力量是无法估量的。
他在地球见到了印证这一番话的人们,那是一群被称作“武士”的战士,为了他们心中的大义立志从天人手中保卫国家,热血澎湃的年轻人拿起刀上了战场,有些人死去,有些人爆发出信念带来的名为“不放弃”的力量活了下去。
在地球的某一战中,声名远播的夜兔军师时隔多年在战术上棋差一招,令手下的春雨部队遭到攘夷志士的偷袭溃逃。
男人想见识一下在战场上比自己更有远见的到底是怎样的角色,循着痕迹绕过陷阱找到正主却哭笑不得。
被他几下揍趴,额头淌血仍紧握着刀,用倔强眼神瞪着他的只不过是个少女。
地球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啊,那群名为武士的人,尤其是那些年轻人,拥有着充满生机的信念,在绝境中一次又一次死而复生,实在是了不起。
自头顶投下的炸弹爆开时,男人鬼使神差地扑上去保护了地球少女。
从同为军师的角度来看,他是惜才;从一个父亲的角度看,他在地球少女身上看到了女儿的影子。
地球这一代的年轻人因为天人入侵,国家巨变的紧迫情势之下不得不早熟,不过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就上了战场满手血腥,第一次砍下敌人脑袋的晚上指不定要在哪里又哭又吐。
男人觉得这和自己一族的情况很像。明明十岁出头的孩子还可以再享受一段和平安详的日子也无妨,却因长辈不在家缺乏关爱、孩子不得不自己操心生计的恶性循环而过早地到茫茫宇宙中闯荡,纵使夜兔很强也难免遭到欺辱。
爆炸的热风最多给背部造成烫伤,好巧不巧飞溅的炮弹碎片插|进了他的胸膛在肺上扎了一个大洞,这样的伤便是夜兔怕也无力回天,在这偏远星球上可没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可以迅速进行手术。
这个不走运的男人弥留之际看着天空,好像能瞧见几光年之外女儿趴在窗口等待他回去。他向自由飘荡的云彩伸出手,最终只是徒劳。
“我啊,有个很可爱的女儿……”
他对那个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救她、试图处理伤势却因无能为力而哭泣的地球少女说道。
“叫做牡丹,特别喜欢大红色……像我一样爱看书,将来一定会长成聪明的姑娘吧,你们会谈得来的,所以啊……拜托你一件事。”
“我闺女的性格太好了,有礼貌又待人和善……是个好姑娘,对吧?……但是作为夜兔她这样是要吃亏的,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教,就得离开她了……”
“假如你将来碰到我闺女,作为前辈稍微教她一些东西吧,就当还我救你的这一命了。”
男人恍惚忆起女儿可爱的笑脸,不自觉勾起嘴角,神色安详地永远闭上了眼睛。
…………
往事讲述完了,白井和牡丹并肩坐着等待从这个见鬼的空间里出去的时候到来。
白井突然道:“对了!有件事忘说了。”
“?”牡丹,“和父亲有关吗?”
“不,没有……嗯—也不能算完全没有吧。”白井侧过头,朝牡丹微笑,“听说这个空间里是不会死人的,类似模拟训练室一样的地方。”
“……?等等,也就是说——”
“其实刚才你选择摘下我的脑袋,我也是不会死的。”战场女军师的笑容毫无破绽,“更不要提给你父亲报仇啦,毕竟到空间外就不会死了嘛。”
牡丹:“………………”被坑了!
作为一个天赋异禀连元老院的阴谋都能轻易看穿的谋略家,居然被这种小谎言坑了!
女夜兔没有对白井发怒,环抱双腿自顾自失落。白井扬起脖子将视线转向同样一片白的上空,好像这样就能看到天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