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和姑姑不同,嘉音虽有一小半夜兔族的血统,但却从未以夜兔自居,连穿着打扮都和父亲一系惯例的武术服不尽相同,使用鞭子作为武器自然就不会随身带伞。为避雨,嘉音无可奈何地在信女的住处等到雨停。
夜空放晴,嘉音想着不能让姑姑担心(即使神乐应该不会担心),便没有在信女家留宿,告别之后带着玩偶夏洛特离开了。
“信女小姐,住的地方真随便呢。”
走出数十米,嘉音回头望了望信女暂住的茅屋,那样的屋子竟然没有漏雨说实在的有点神奇。
信女经常和夏洛特抢吃的,夏洛特不太喜欢她,趴在嘉音左肩无所谓地吐出一串不明觉厉的字符来。
“异三郎先生去世后,见回组明明仍然健在,信女小姐为什么非要离开见回组呢?”嘉音带着肩头的夏洛特,踏过雨后泥泞的地面。提出疑惑之后不多时,嘉音自己得到了答案,“果然……还是因为异三郎先生吧。”
今井信女是佐佐木异三郎从暗杀部队天照院奈落挖角,才会担任见回组副长一职。她个人在见回组内似乎仅是听命于佐佐木异三郎,而非见回组。既然追随的对象已死,信女自然没有留在见回组的理由。天道众撤离地球,天照院不知所踪,而信女也没有回天照院的必要,便游荡在外了。
这几年,今井信女一个人并没有过得很差,本人也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失去追随者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即便时间仍在流逝,对信女而言却是无意义的消耗。
……对于失去坂田银时的万事屋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虽说歌舞伎町的人们,都是能靠着自己活下去的坚强的人,但在漫长的相处中有意无意成为精神领袖的银时先生突然失踪,终究是让大家的心中缺了一块。
“*¥%$……”感受到伙伴略有些低落的情绪,夏洛特扒着嘉音的肩膀,将布偶脑袋凑到女孩脸颊边,发出了正常的声音,“嘉音,难过吗?……害怕吗?”
“‘不害怕哦’……我说不出这么自信的回答。”她还是不像妈妈,也不像父亲。那二人都是自信强大,面对困窘无所畏惧的性子,而身为女儿的她却没怎么继承到这一特性。不过,没继承到也好,因为那两人的不畏不惧,可无法用“勇气”这么美好的词语来定位。
嘉音微微仰起脸,皎洁的月华落在女孩白皙的脸上,落进蔚蓝的眼瞳深处,在瞳孔上筑起汇满繁星的河流。
“之前在墓地、我对高杉先生说出‘想与这颗星球一同抓住希望’这样的话来,但其实自己也没什么自信,毕竟我连希望的实体在哪儿都不知道。”年少的半血夜兔笑了笑,神色中混着十二岁女孩不需要的复杂苦涩,“这五年里,银时先生的所在谁都没能找到,如果银时先生还在,大家一定不会是现在死气沉沉的样子。
……呐,渚(Nagisa),你说,银时先生还活着吗?还在这颗星球的某处活着吗?”
夏洛特坐在嘉音肩膀上,布偶头一脸认真地回想关于那个银毛脑袋的事儿。它和坂田银时的接触不多,留下的印象也很少,但银时的确是独特的人,能给相处不久的人留下经久不衰的清晰记忆。
它虽然是这么个喜欢甜食的小女孩儿性格,却货真价实度过了比嘉音长数倍的人生,对人性的判断力或许还是没怎么锻炼出来,然而感觉氛围的能力是具备的。
那个银毛脑袋……坂田银时,表面上是一幅懒散废柴的模样,红色的死鱼眼整天没劲似的,内里却该是藏着很锐利的眼神,与一个比常人坚定许多倍的强韧灵魂。
以魔女的眼光来看,若说那家伙会无声无息、不为任何人所知地死去,夏洛特是不相信的。
夏洛特说出自己的感想,嘉音听后点了点头,喃喃道:“渚也这么认为吗?那么……银时先生一定仍在这片天空下活着吧。”
银时先生仍然活着,假如这是事实,不知有多少人会欢欣鼓舞。姑姑一定是首当其冲的一个……嘉音一边想着,一边脚上的步调不变,很快跨过几条街回到了自家住处。
她回到家时,后半夜已过一半,神乐早已到家。
嘉音走进神乐的房间,榻榻米上丢满衣物,有好几件和银时先生情侣装款式似的女式旗袍。这是神乐仿照银时的服装找人定制的,意为继承银时的意志。相同的衣服银时准备四件换着穿,神乐是女性,换衣服的频率更高,因此预备的换洗也比银时多上一倍。
“姑姑,你在干什么?”嘉音弯腰捡起丢在走廊边的一件旗袍,直起腰时,被神乐丢出来的胸罩砸中了,“……姑姑,请不要乱扔内衣。你要找什么请说出来,我来帮忙一起找。”
神乐在屋内翻箱倒柜,抽出空档和嘉音说明:“我在找我以前的旗袍阿鲁。”
“以前的旗袍……?是哪一件?”神乐除了武术服就只穿旗袍,因此“以前的旗袍”,范围内符合条件的个体真的不少。
“红色的那件!”翻找无果,神乐坐下来,苦恼地拍了拍额头,“真是的,我到底把以前的衣服放到哪里去了阿鲁!”
记性极好、做事又有条理的侄女提醒道:“姑姑,如果是五年前你穿的红色旗袍,不是在去年已经整理好放到仓库里了吗?”
神乐恍然道:“对哦!”言罢起身,颇有去将仓库弄得与房间一样乱的意思。
“等等,姑姑!”嘉音连忙叫住她,说出自己的困惑,“你为什么要找五年前的旗袍?”
神乐扶着门框回头,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要穿阿鲁。”
“……”嘉音沉默数秒。五年前的旗袍,那时神乐仅十四岁,仍是个平胸少女,而现在她已十九岁,身材曲线与嘉音的妈妈由罗相比亦不逊色多少,怎么可能穿得进当年的衣服?真亏姑姑能用理直气壮的语气回答。
最终,嘉音无奈地说道:“姑姑,你若是想要和那件旗袍相同的款式,明明就有一件现成的不是吗?”
“哈?有吗?”神乐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侄女。
“有的啊,姑姑!”嘉音加重语气强调。
去年神乐十八岁生日时,自己分明就代替妈妈送出了神乐的成年礼物。嘉音三年前在妈妈住过的房间柜子里找到了那件崭新的红色旗袍,附着“赠予神乐酱”的纸条,大概是妈妈临走前就已准备好的。
嘉音记得自己发现旗袍时,曾下意识地吐槽过:明明是神经大条的人,却提前这么久准备了成年礼,真是的,妈妈究竟有多喜欢姑姑啊?
结果由罗送的红色旗袍,神乐至今没穿上过。十八岁生日时神乐已经开始穿起了银时风格的浪花纹旗袍,因为备用准备得实在太多,神乐完全忘记了还有由罗送的礼物,嘉音只好替她保管起来——妈妈选的面料看上去很贵,随便压在衣柜底部,若被虫鼠啃食可就浪费了。
嘉音拿出了用塑料布包裹,放在自己的储物柜中的红色旗袍,将其递给神乐。
神乐接过旗袍,看着手中捧着的透明塑料布里,红色旗袍领口显眼的金橙色盘扣,一时之间流露出些许无措:“……呃,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好,‘果然是大姐的品味’吗阿鲁?”
“不,请别吐槽妈妈对橙色的执着。”嘉音认真道,“吐槽的话就输了啊,姑姑。”
神乐不得不承认侄女说得对极了!由罗不知道为什么对橙色有种奇怪的执著,也许是因为她的火焰是橙色的?不论是哪个年龄段的由罗,身上的服装再怎么变,都会留有很大一部分配色比例为橙。
由罗没什么穿衣品味可言,外表没有太糟糕,纯粹是身材和容貌的天然条件加分。即使是送给神乐的成年礼物这么重要,也无法改变她微妙的品味。
就算并不难看,但大红色的旗袍,配上金橙色的镶边和盘扣,视觉效果已经不能更加出挑了……神乐不在乎引人注目,可是穿成这样有羞耻Play的嫌疑啊。
神乐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挣扎:“算了,只有这件能穿了阿鲁……”就不要在意盘扣和镶边了吧。
见神乐接受,或者说,弃疗了,嘉音捉摸了一下,还是想问一下个人的疑惑:“从刚才起就很在意,姑姑,你为什么又开始带上口癖了?”
“什、什么啦,反正我是天人,说地球语带口癖有哪里不对?!”
“请不要在这种地方体现傲娇属性。以及,是谁之前说在江户住了五年,已经舍弃阿鲁和听错日语的捏他了?”嘉音一(面)丝(无)不(表)苟(情)道,“而且,语言的方面明明都是通用日语,抓这个点不放根本毫无意义。”
姑姑这个口癖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明明父亲说话很正常啊。
神乐捧着旗袍脸色纠结地看着嘉音,心中无比郁卒:这孩子长着由罗大姐的脸和自家老哥的配色特征,性格上不像他们倒是不错,可为什么会传承到了他们的KY,和那个混蛋老哥面对由罗大姐时的嘴毒特性!
——即使事实当真并非如此,说你不是他们的爱情结晶,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