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老胡十八)

　　“我不怕，爸爸当警察，是最勇敢的人！”朵朵挺着小胸脯，与有荣焉。
　　三个成年人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还太小，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危险。
　　“我哥上哪儿出差呢？”白娇娇最终打破沉默。
　　“听说是燕京，是个大案，局长带着他和另外两个业务骨干，怕要个把星期才能回来。”
　　正说着，门铃响了。
　　朵朵放下筷子，第一个冲过去，“佳佳阿姨来啦，阿姨快跟我们吃饭吧，奶奶做了红烧肉。”
　　商佳迅揉揉她软乎乎的脑袋，白元珍赶紧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你跟小裴是怎么回事，还把我们当外人。”
　　“阿姨就跟我自己的妈一样，闺女回来看妈不是应该的嘛，这叫孝敬。”白元珍被她逗得合不拢嘴，要留她吃饭，先上厨房加两个好菜。
　　商佳迅拉住她，“阿姨别忙活了，我吃过才来的，现在肚子里这个经不住饿，一天四五顿。”她满眼慈爱的摸着肚子，快五个月已经显怀了。
　　朵朵歪着脑袋，“小弟弟要乖乖听话哦，以后我带你玩儿，让爸爸教你游泳。”
　　商佳迅脸上的笑顿了顿，这个孩子是注定没爸爸的。
　　白元珍摸着她的手安慰，“别怕，车到山前必有路，佳佳这么优秀，什么样的男人都不愁。”这年头男多女少，男人离了不好找，女人再找青头小伙子也不是问题。
　　两老继续吃饭，监督着朵朵不能挑食。白娇娇陪商佳迅坐沙发上聊天。
　　“你哥在不在家？”
　　听说白骄阳出差去了，商佳迅犹豫一下，还是道，“这几天新闻闹得挺大，那个‘小白算命’是你吧？”
　　娇娇不好意思的点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熟悉的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她。
　　“以后还是低调些，外头的世界，深着呢。你看这次刘军的死，刚开始说是谋杀，还有照片，没半个小时所有照片都被撤了，统一改口成‘意外’，鬼才信。”
　　白娇娇点点头，深有体会。
　　撤照片是尊重死者，这无可厚非，问题是把赤.裸裸的谋杀改成意外，这不明摆着是欲盖弥彰嘛？据一线爆料的记者说，刘军四肢上有捆绑过的痕迹，好端端的谁会把自己捆绑了？
　　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性.癖.好。
　　见老人和孩子没注意这边，商佳迅低头，小声道：“那些痕迹，我估摸着不是什么癖.好，刘军虽然不是个东西，但……”
　　白娇娇眼睛一亮，迅姐浸淫娱乐圈这么多年，跟刘军又是同时代人，肯定知道点什么。“我的好迅姐，你倒是快说啊。”
　　“我是怕吓到你，你还小。”
　　白娇娇抱着她胳膊撒娇，也不说话，就眨巴着大眼睛，仿佛有淡淡的水光泄出，漾成一朵朵漂亮的栀子花。
　　商佳迅心内暗道：要是个男人，这怎么受得了？
　　她再三确认老人和孩子没注意这边，“听说他是……慕残癖。”
　　白娇娇一愣，似懂非懂，但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过来。顾名思义，就是爱慕残障人士的一种性.癖好。恋.足.癖，恋物.癖，性.瘾.癖都广为人知，平时网上类似的新闻或多或少都会看到过，但慕残癖，还真是第一次。
　　这种癖好不是简单的对残障人士有好感，而是对正常人尤可或者直接没欲望，只对残障人士有性.冲动。而且，根据残疾程度不同，有的人专门“爱好”下肢残缺的，有的喜欢上肢残缺，也有喜欢智力或者视力残障的。
　　一个成年男人，不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的帮助残疾人，而是想要在弱小、无助的他们身上寻找征服的感觉。其实也是一种极度自卑的表现。
　　慕残癖的教练，带着几十个残疾人小队员……她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终于越来越清晰。
　　“怎么，吓到你了？这消息也不知道准不准，知道的人不多。我当年跟他有一部戏合作，有个群演小姑娘只有一只胳膊，他对人家挺好，然后没多久就传出这消息……你知道的，娱乐圈的事不外乎名和利，也有可能是他对家故意散播谣言。”
　　白娇娇却摇头，当年出事的小队员，是不是就……怪不得德育值那么低。
　　真缺了大德！
　　“哥，你现在哪儿？方不方便说话？”不止拿电话的手发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妹妹难得急成这样，白骄阳捂着嘴，避到楼梯间，“没事，长话短说。”
　　“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查那个刘军以前在省队和残运协的事，小队员出事跟他有关系。还有残疾婴儿失踪案，肯定不止珍珍一个，你们能不能在全国范围内搜索一下？”
　　以前当小队员的教练，他有成片的窝边草可以吃。后来有个小姑娘自杀了，担心东窗事发的他立马辞职。但人的癖好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改变，尤其是他那种极度自大又自卑的人格，一定会另寻他法满足自己的□□。而这时候，弃婴就成为他的首选。
　　白娇娇一身冷汗。
　　白骄阳也听出眉目来，“你的意思这是惯犯？团伙作案？”
　　“对，他慕残。”
　　白骄阳一开始没听出来，“什么？声音大点儿，听不清。”
　　“慕残癖。”
　　白骄阳一顿，艰难的咽口口水，“你……怎么知道的？”他也是刚才开会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据说当年自杀的小姑娘家属坚持要求尸检，发现她的处.女.膜陈旧性破裂，他第一反应就是身强力壮正当壮年的刘军。
　　那些残障小姑娘对他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
　　“算出来的。”娇娇知道，这种内幕不能出卖迅姐。
　　白骄阳苦笑一声，揉着太阳穴，“先别跟任何人说，我待会儿跟局长反应一下。”
　　刘军在娱乐圈多年，能接触到的圈子和层次都跟普通人不一样。她有个猜测，如果刘军真是慕残癖的话，他那个圈子，他的朋友……不敢想象，还有多少光鲜亮丽的社会精英，甚至位高权重者。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都是白骄阳的敌人。
　　“哥一定要注意安全，破不破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见他没答应，又喃喃道，“我们等着你回来，朵朵还没学会游泳。”
　　“好。”
　　＊＊＊
　　这一夜的白娇娇又失眠了，翻来覆去都是刘军的影子，他像一头张牙舞爪的怪兽，怪笑着把一群六七岁的小姑娘逼到墙角。她们哭喊着，挣扎着，可是她们动不了。
　　这个年纪四肢健全的女孩子都不可能是成年男子的对手，更何况只有一条腿一只手的她们？
　　夜里醒来，枕头是湿的。
　　她把哥哥的照片拿出来，上头一片空白，遗憾的同时又舒口气。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般醒来，朵朵已经抱着个肉包子在啃。
　　“哪儿来的王婆包子？”
　　云城有家特有名的包子铺，叫王婆包子。她小时候特喜欢吃，爸妈为了哄她，只在生病的时候骑车一个多小时去买过。因为离他们住的小区实在是太远了，即使现在公交地铁很发达，依然要花四十多分钟才能到，再加上排队的时间，一来一回就得两个多小时。
　　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
　　“爸爸买的，爸爸说姑姑也喜欢吃，我把鸡汁的留给姑姑。”
　　小话唠天一亮就开启话唠模式，家里没一刻安静的。白元珍端着一锅稀饭出来，“别叨叨你姑姑了，快催她刷牙，不然上班得迟到。”
　　白娇娇却来不及洗漱，趿着拖鞋跑出来，“我哥回来了？”跑到阳台，见钢丝床上蜷着个男人，手脚身上都没受伤，她又捂着嘴，慢慢的蹑手蹑脚退出去。
　　“最近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咋咋呼呼，让你哥好好睡一觉，赶夜飞机回来，一下飞机就去排队给你买包子。”
　　白娇娇嘟着嘴，“我哥真好。”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老爸和哥哥这么好的男人了。
　　尽管一家四口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白骄阳也只睡半个小时就醒来，揉着眼睛问她们包子味道怎么样。
　　朵朵搂着他的脖子，一口一个“爸爸真好”。白骄阳看见妹子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轻咳一声，“刘军十天前确实来过云城，是个大案。”
　　白娇娇心头一跳。
　　“近三年内全国范围内的残疾婴儿失踪案有13起，光云岭省就有5起，咱们这儿是重灾区。”还有更多是没报案的。
　　不是每一对父母都像李东明徐丽丽，大多数家庭生出这样的孩子都可谓飞来横祸，这“祸水”突然不见了，不少人是会松口气。为了不节外生枝，都会隐而不报。还有部分不是在医院里生产的，孩子的出生完全就是“黑户”。
　　这么大的城市，谁又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些消失的小小黑户呢？
　　所以“刘军们”屡试不爽。
　　“那还能追踪到那个产检大夫不？”她总觉着这人也有问题。
　　“目前还没消息，不过应该快了。”
　　果然，白骄阳刚到单位，下属就敲门进来。“白队，这个资料你可能需要看一下。”
　　是一份报纸，河西省晚报，十三年前的。
　　“据省体育局和残疾人体育运动协会消息，日前在省会举行的第八届残疾人运动会上，市游泳队因队员意外无法参赛，教练刘军先生表示非常遗憾。据悉，出意外的运动员名叫韩晓雪，十岁，虽然双下肢缺失，却身残志坚，每天坚持苦练十多个小时，是整个队里最刻苦的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