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老胡十八)

　　白娇娇定睛一看，姓名王涛，性别男，德育值82分，是市卫计局医政科副科长，也算年轻有为。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盲人母亲和智障哥哥，可以想见，这样上有老下有小的壮劳力没了，老母亲和哥哥无依无靠，用不了多久也会随他而去。
　　他的死给整个家庭带来的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继续往下看，最后两排以红字显示“生卒年”和“死因”。
　　能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生卒年和死因，白娇娇背生凉意，一层鸡皮疙瘩顺着后颈窜起。
　　生卒年：1986.03.02——2019.02.08。
　　死因：儿科医闹案中被误伤，肋骨骨折，肺挫伤，气胸。
　　二月八号就是今天。白娇娇心情复杂，王涛现在是病人，若死于自身所患疾病也就罢了，医闹误伤？这是多么憋屈的死法？
　　见这“护士”只傻愣愣的盯着自己头顶看，王涛不耐烦的催促，“护士我找黄主任。”
　　“哦哦，好的，你先等一下，叫王涛是吧？今年33岁，以前有没生过什么病？”
　　王涛一头雾水，自己还没说话呢，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不过，看到人手一台的电脑，他以为她是在医院系统内部看到的，毕竟他是黄主任多年的老病号，对他面熟也很正常。所以也没多想，只顺从的点点头。
　　系统内容得到证实，白娇娇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他留下，稳住，不让他去二楼儿科病房。至于医闹，她待会儿下去提醒一声，让保卫科做好防范工作。从小住在医院家属区，实习又在医院待了一年，对“医闹”这个群体她真是深有体会。
　　全国每年死于恶性医闹事件的医护人员不下百人，受伤的、被就业氛围吓得从此不再从医的也有不少，都是整个医疗界的损失。好大夫被医闹吓破胆，被法律和政策的局限而寒了心，留下的水平参差不齐……同时也是民众的损失。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
　　王涛想到待会儿还有事，也不想跟她浪费时间，急道：“我没病，你只要告诉我黄主任在哪儿就行，我找他去。”
　　白娇娇怕留不住他，慌不择言，“你稍等一下，好不好嘛？”
　　她本就生得漂亮白嫩，撒起娇来又软又糯，王涛个大男人听得不自在极了，以为是自己语气太强硬，倒不好意思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颇为古怪。
　　白娇娇赶紧趁机给他倒杯开水，请他坐下，“王涛是吧，结婚没？”
　　“没结。”
　　“有女朋友没？感情还好吧？”
　　“没有。”想起前不久刚整治的网络医骗，都是年轻貌美的“小护士”先以交朋友为名，打听男性婚恋情况，打开口子聊天就能变撩汉，兜兜绕绕聊到阳.痿早.泄割□□上，哄骗对方上指定医院免费检查做治疗什么的，最后少了几万块出不来。
　　王涛愈发疑惑，这市医院的中医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护士逮到个人就不放，搞得宰客似的。想到自己此行目的，他也没喝水，站起身来，“那我待会儿再来。”
　　男人腿长，白娇娇这小短腿紧跑慢跑才追上，“等等！”
　　“又怎么了？”
　　“你别去儿科好不好？今天儿科会出事嘤嘤嘤……”内心一万只羊驼，老子打死你个嘤嘤怪。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等等，你说什么呢？”
　　白娇娇急得不行，又不能说他会死在儿科，这话谁爱听啊？但眼睁睁看着他下去送人头，她又做不到。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胳膊，“你别去好不好嘛？”
　　眼睛里的水光，像澄澈湖水里的小星星，漂亮极了。
　　王涛一愣，心道：要真是这样的“女护士”，他宁愿再割一次。


第3章
　　俩人正“拉扯”着，有个穿手术服的大叔走上来。
　　“小白呀，跟男朋友闹别扭了？小伙子多体谅体谅，咱们小白从小就娇气，她爸妈和哥哥可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
　　白娇娇红着脸喊“王叔”，这是手术室的麻醉师，就住他们家隔壁，既是同事又是邻居，两家人关系很好。被他以为自己“交男朋友”了，不用等到天黑，家里白元珍女士也一定会知道。
　　然后，整个家属区知道，门口小卖部街边卖水果的，三姑六婆……她觉着，自己真是在自掘坟墓。
　　她一松手，王涛也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大夫您误会了。”不知从何解释，干脆顺着楼梯往下走。
　　儿科在二楼，走楼梯也只用一分半钟。白娇娇来不及跟邻居打招呼，猛地追下去，在护士站逮到王涛。
　　她体力实在是太差了，跑两步就娇喘吁吁，脸蛋憋得通红。王涛有种错觉，自己要再不听她的话，还真对不住她。无奈的叹口气，“护士你到底怎么了？”
　　“你能去下面等我一下吗？我有事跟你商量。”眼见着正好有两个保安巡逻到这层，赶紧冲过去，“刘叔等一下，我瞧着情形不对，好像有人要闹事，你们能不能多叫几个人上来？”
　　保安队长的老婆在门口开小卖部，她从小在那儿买吃买喝，都是老熟人了。老刘果然高度戒备起来，躲楼梯安全门后用对讲机呼叫领导。
　　白娇娇看谁都像是医闹，不敢疏忽大意，拽着王涛就往下走。可惜她那点小猫力气在男人眼里就是挠痒痒，“叫白娇娇是吧？我今儿怎么着你了？非拉着我不放。”
　　“马上就要医闹了，咱们快走……”话未说完，就听一声惊呼，不锈钢治疗盘落地上，发出“哐当”巨响，几个正在走廊加床上输液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一个男人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拼命挥舞着，“我让你扎我儿子，我儿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扎他，你们这些庸医！庸医全都该死！”凳子上坐着个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嘴唇皲裂，双眼无神。
　　护士们吓得惊叫连连，家长抱着孩子四处逃散。
　　这个点儿医生们都在查房，护士站只有几个年轻瘦弱的小姑娘，谁也挡不住他的攻势，往桌底下钻的，往楼梯口跑的，愈发助长了他的气焰，抓住刚给他儿子打针的护士，一刀劈过去。
　　鲜血四溅。
　　“我……我是实习的，我没找到血管，对……对不起……”求生本能让小姑娘解释道。
　　“就是嫌弃老子穷，看不起人让庸医来给我儿子打针，你们……”
　　这个科室患儿太多了，老护士们忙不过来，家长又催得急，只能派实习生上场。刚好他儿子皮肤黝黑，血管本就不好找，又哭闹不配合，扎了两次都没扎到静脉。
　　砍了护士不算，床上有个孩子吓得乱动，输液管里有回血，红通通的刺眼。他仿佛被刺激到，朝着孩子一刀砍下去……哭声顿时弱了。
　　两名保安冲过去，想用电棍触他，却被他的刀子劈开，只能先把病床上哇哇大哭的孩子抱到安全地界，男人愈发疯了一样乱砍，眼角余光瞟到楼梯门口穿白大褂的白娇娇，顿时眼睛都红了。
　　白娇娇心里暗叫一声“完了”，神算果真没说错，上班第一天就要被砍死……那锋利的刀口上还沾着护士和孩子的鲜血，她害怕得闭上眼，认命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个男人挡在她前面，徒手接住男人的菜刀，死死的捏住。
　　“不关你的事，我砍的是庸医！”
　　“有事好好说，你砍了人你儿子的病会好吗？”男人不卑不亢，以血肉之躯挡住刀锋，一手去抢他的刀柄，还不忘回头叫白娇娇：“愣着干嘛，快跑啊！”
　　就在此时，白娇娇亲眼看见他头顶上的“德育值”从82飙到83，84，85……一直到90。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系统说了，能挽救一个德育值达90分及以上的病人，她能增寿两岁！
　　事半功倍。
　　两年时间够她吃遍整个华国，够她环游世界几圈，还够她在父母面前好好尽孝，给他们捏捏肩，捶捶背……救！必须救！
　　“你撑住。”见地上有几桶未换的矿泉水，来不及多想，弯腰抱起一桶，使出吃奶的力气举高，朝男人后脑勺砸去。
　　所有人都愣了。走急了都会喘的女孩子……毫不夸张，瓶盖都得人帮拧。
　　男人脚下踉跄，握刀的手松了不少。白娇娇脑海中只有四个字“增寿两年”，抱起另一桶，抡圆了胳膊再次砸上去。
　　男人头晕眼花，眨巴眨巴眼……保安趁机把他扑倒在地，围观的男家长也一拥而上，众人合力把他压制住。
　　“死庸医！没砍死算你走运！老子……”老刘把他嘴巴塞住，增援人手赶到，把男人押解下去。
　　白娇娇先确保孩子和护士已经被送去包扎，这才有时间询问王涛：“你胸口没事吧？”系统上说他死于气胸。
　　“没事。”王涛捡起公文包，手掌还在不断滴血，白娇娇再三确认他胸口没受伤，又带他上科室包扎。虽然学的是中医，但基本的西医急救常识她都会，一边处理一边劝：“以后别这么冲动了，凡事想想家里人。”
　　今儿要不是事先将他拽到楼梯口，可能他早就冲上去，早就被砍了；或者自己没爆发力量砸凶手，他也不一定撑得住……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他都可能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