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选角导演那里打点许久的经纪人终于回来了,原本春风得意的脸,在看到于乔旁边的女人后,刹那沉得阴鸷,踏步而来,嘴角噙着冷笑。
薄纸卷成桶敲在于乔脑袋上,“到你了,跟我去导演那里。”
于乔低着头,不需要抬头看,就知道这是谁。他那粗糙堪比沙砾擦耳膜的声音,放在一众美女黄莺似软语的会客厅里,别提有多么突兀,也太有辨识度,难听到就连身边坐着的影后,都不禁深深皱着眉头。
是鲁源。
于乔不好发作,她气鼓鼓地推了鲁源一把,走出门去。平日里埋汰她就算了,可在他们共同的敌人前,不给她面子,这算个什么事。
她那脑子是人能打就打的么?
于乔恨不得掏出手机,发微信告诉谢焕生,让前夫治治他,但也就是想一想,她跟谢焕生现在的关系,还是算了吧。
于乔跟在鲁源背后,拳打脚踢,在鲁源回头后,又安静如鸡,端的是一副乖宝宝模样。
鲁源瞪视她:“少在我背后作妖,我不是谢焕生。动手动脚,我回公司扣你基础工资。”
于乔真·安静如鸡。
骆导试戏的地方是他公司的舞蹈室,到了场地,于乔深吸一口气没敢直接进去。门翕开一条缝,里面的女演员还在和骆导聊戏,于乔是下一位上场,还在慢慢等待。她朝着门缝里一扫,发现角落里坐着另一个吸引她眼球的男人。
谢焕生。
于乔看看谢焕生,再看看鲁源,指着问:“他怎么在这里?”
鲁源替影帝把事情坦白,“他是男主角,他怎么不在这里?骆导叫他过来,一起参谋女主演的人选。”
于乔脑子内电光火花理清了前因后果。原来谢焕生的神预言都是假的,什么人艺的老师打电话推荐她去演百亿导演的戏。
那都是幌子。
真正给她机会或者说安排试戏的人是谢焕生。
于乔那不爱别人插手她工作的牛脾气上来,转身就走,鲁源咬着一根烟,嗤了一声,将于乔甩进另一舞蹈室。
鲁源扣住门扉,“乔公主,病又犯了。往哪走?这么点破事,就要发脾气撂挑子?”
于乔踹了脚门,“起开。”
鲁源没理她,挡在门前,像是门神般站着,咬着烟头说起以前的事。
“独立惯了,不喜欢别人插手你的事,你有傲骨是我知道的。风头正盛,你选择结婚,我没拦着你。被宋玲玉伤透了,你说你不混娱乐圈,想做点喜欢的事,也都成。拼死拼活结的婚,到最后又自己给离了,我也没问你们俩为什么。”
周围没人,鲁源抱着胸兀自尖酸刻薄:“但今天,甭管你以前怎么任性,这场戏,你必须给我试。”
“凭什么?!”于乔抬头问。
“凭什么。”鲁源一摔,踩灭烟头,几乎是咬着下颌含了恨说出,“就凭陈玉汝她在会客厅里坐着,宋玲玉在试镜片场里盯着。两女人看上这块肉,你不争,你要替我和谢焕生争。”
话说的急,男人的声带在震颤着,有些字眼都撕裂在他操劳已久的咽喉里,模糊不清。
于乔抿抿唇,敛下眉目,没敢说不。
“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鲁源又冷静下来说,“或许是撞对了头,她也看上这部戏。”
两个人互相闷了一会儿,鲁源又起头,难得好言好语:“角色是谢焕生为你争取的,很适合你,你也觉得挺对胃口吧。骆怀兴是对你脾气的导演,我们都替你考虑好了,你要拿下这角色,你拿不下……”
鲁源冷笑出声,“那就让陈玉汝拿下,和谢焕生演同一部戏。再想想宋玲玉,隔着那么远的剧组都要恶心你一下。你能保证一个组,她作妖作死谢焕生?”
话就说到这里,鲁源看了眼时间,推门走了出去。于乔咬牙,只好跟上去。
刚才谈完戏的女演员才开演,骆导对着监视器,很认真地在本子上记录她的状态,骆导对待工作有他的原则,哪怕是一次试镜,他也找上了合作已久的摄像团队,精准留住每个演员的表现,之后再考量,绝不错过任何适合角色的饰演者。
但前面一个演员平淡的演技简直耗尽他的心力。
轮到于乔时,骆导已经乏了,他捏着山根,就事论事,也没因于乔是男主演老婆,就给面子。
骆导看都没有看于乔,又去揉弄他酸胀的眼睛,随口问:“剧本看完多久了?”
“半个月了。”
“感觉故事怎么样?说说你对陆遥雪的感受。”
“故事挺好的……”于乔一五一十谈了下她对陆遥雪的理解。
在她的印象中,这不是个好女人,虽然她披着正义执法的皮,但掩藏在内心世界里,是一片无法调和善与恶的秩序。
这个角色很矛盾,她一边帮助聂政追查凶犯,一边又扮演凶犯,将一群同事玩得团团转。在于乔这里,陆遥雪不是被陷害为凶犯,是自愿成为凶犯。她应该智商挺高的,至少比于乔这个扮演者智商高。
演好她是既困难又刺激的。
骆导听完,拿眼睛瞄于乔,“那结局你怎么想的?”
“我没怎么想。”于乔实话实说,拿脚踌躇摩擦地表。
“哦。”骆导打量于乔一眼,一脸“我想也是”的表情,“那你现在想想。三分钟,然后给我演个结局,只演一个场景也行。去叫下一个,就位。”
并非骆导刁难于乔,而是于乔即兴话剧出身,是在场唯一一位常年与即兴情景剧打交道的女演员。一般玩这个容易被人诟病,没剧本,没台词,适用于诙谐短剧,作为业余玩家的爱好。
但近几年,被话剧圈曹先生等一行人推广,影视圈的人才知道脑子不灵敏,吃技巧,匠气太重的演员,还真的玩不了。
玩得好的,要么是梗多的喜剧人,要么就有点真材实料。
骆导对于乔是有期待的,并非因为她是影帝妻子的身份。
三分钟后,于乔找道具借了包烟和打火机,还有一束白菊花,上场。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快阵亡了,只剩下一章,我明天还要考试……冲鸭,考研的宝贝儿,都能考上
第22章
山城法院一锤定音,数起连环分尸案尘埃落地,主谋卫城执行死刑,从犯蒋佳佳入狱,替他们掩盖真相的曼慧于家中自尽,小妮带着酥宝远赴美国,不再踏入国境。她们都是十几年前被豪绅侵害过的幼女,一切像是归于平静。
卫城的墓前。
陆遥雪面无表情地将一盒烟放在墓碑上,她勾起唇角,悄然笑了下,纤长的食指摩擦过墓碑前俊帅男人的照片。
她从裤兜掏出打火机,啪嗒啪嗒地点燃一根烟,猛抽了一口。白烟从女人的红唇中飘逸而出,陆遥雪的面容在释放压力过程中,变得迷离又轻松。
她被卫城送出国进修十余年,与众多智力超常,大脑结构异于常人的变态交涉,替无辜的死者伸张正义,她侦破最完美犯罪,同时也在理解最完美的犯罪。
她将头沉重靠在墓碑上,说:“我记得你以前老跟我说,想学艺术,做个雕塑家。你总是说,打磨一件精彩的作品往往需要十余年,光是构思就需要花掉半生心血。现在,我有点体会到了。完美是件令人疲惫的事。”
“但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最完美的犯罪?”
陆遥雪笑了。
一只脆弱的花枝被她折断,陆遥雪捻在鼻尖轻嗅,她柔和注视着花盘,像是注视着记忆里的某个人。
“谢谢你啊。哥。”
故事没有结尾,但在于乔的脑洞中,陆遥雪就是故事的结尾。
骆怀兴要于乔给他一个结局,于乔就给了他个她心目中的结局。
戏毕。
于乔不等导演喊咔,猛然抚着咽喉咳嗽,眩晕即刻涌上头。
于乔像是要摔倒在地上,伸手乱抓周围可以支撑她身体的事物,在即将摔倒之际,手掌胡乱抓住了一只手。肩背贴在温热硬朗的胸膛上,谢焕生的手抚上于乔的额头,问:“怎么了?累着了?”
于乔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想犯恶心。”
谢焕生听闻后表情怪怪的,陷入沉思,于乔一见他就是想歪了,拼着老命杵了谢焕生一肘拐,急忙解释:“我是吸烟给吸的。”
她喃喃自语,当着正在抽烟骆导的面儿吐槽:“你们吸烟就是这个感受。太可怕了,口感又麻口又苦,还晕晕的,呛得我喉咙发涩,简直是在吸毒。”
骆导抬头看了她一眼,谢焕生听着忍俊不禁笑了下,“你是第一次,还过肺了,就是这个感受。坐下歇歇吧。”
谢焕生把于乔揽着,坐在他原来坐的椅子上,喂了她一口棠梨水喝。
棠梨水旁还有谢焕生助理为他煎熬的中药汤。他这几日出演一部古装剧的特约嘉宾,大冷天导演让他和男主在海水中泡了五六个小时,着了凉。本来常年拍这种折磨人的戏,肺上就落了毛病,一旦凉了,就得发烧咳嗽闹到肺炎的程度。
刚才于乔拍戏,谢焕生就捂住嘴压着嗓音在一旁咳嗽,发出的声音过于低沉,也仍然打断了于乔的节奏。于乔哪有不注意他的时候,险些被他分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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