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后,一黑一白两只正式大猫在房门探头探脑,与商稚言怀中小猫互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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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碰见谢朝是在公布月考成绩的时候。商稚言在理科的排名榜单前找到了满脸凝重的余乐,他正盯着第一名的分数发呆。
同华高中是区内十分有名气的重点中学,余乐当时是以中考状元的身份考进来的,两年来排名始终不变,永远第一。但高三的第一次月考,谢朝打破了他的记录——谢朝比余乐多三分,登顶了。
“他数学满分,我只有147。”余乐一直念叨,“最后一题他居然做出来了……理综比我低,语文比我高……哎,你考得怎么样?”
商稚言耸耸肩。
同华高中偏重理科,文科班只有八个,排名在120以内才有冲刺重点大学的机会,她排名214,距离有点儿远。
余乐似乎十分理解她的沮丧和懊恼,热情请她吃烤肠,并强迫商稚言请自己吃冰淇淋。两个人互相对对方说着作用不大的安慰:“下一次月考一定会进步。”
这是一年中既干燥又酷热的九月,秋老虎肆虐,海风吹走了所有云层,太阳从早到晚散发凶猛热力。明明已经是下午五点,水泥地面仍旧烫得无法落脚。
但余乐却发现谢朝在操场跑步。
他跟商稚言介绍,那位戴着耳机跑步的靓仔就是谢朝,高三转学生,正好坐自己身后,和他同为垃圾筐护法。商稚言装作第一次认识谢朝,余乐说一句她便点一点头。
“没必要,跑步真没必要。”余乐犹豫一会儿,囫囵把蛋筒皮和雪糕全塞嘴巴里,开始蹲下重系鞋带,“算了,我也去跑跑。”
操场上满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寥寥几个高三人。教学楼下的排名榜被围得水泄不通,商稚言在操场边踱步,心里忽然有些虚,脚下像踩着太过松软的地面。
教学楼上悬着两条红色条幅:为梦想拼搏,向未来冲刺。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十几年来和身边同学朋友过着同样的生活,陌生的危机感忽然从天而降,砸得她茫然无措。眼看余乐和谢朝跑完一圈经过,商稚言不由自主地跟在他俩身后,也开始了慢跑。
余乐和谢朝一边跑一边聊天。谢朝还是那副不愿意搭理人的冷淡脸,显然不太会应付自来熟的余乐。余乐发现商稚言,拽着他胳膊回头大声介绍:“这位,我兄弟,商稚言!没有她没看过的闲书,没有她不知道的漫画!但人特别小气,我俩青梅竹马十几年,租她一本书还要跟我收钱!”
谢朝也是一副今天才认识商稚言的样子:“哦……”
商稚言:“……”
谢朝应该多笑笑的。她想,笑起来挺好看嘛,是货真价实的靓仔。
月考之后是家长会,恰好是国庆长假前一天。商承志早早关门去开会,拉着每一个科任老师问商稚言的情况。
这天不用上晚自习,商稚言躲在图书馆里帮老师整理书籍。老师告诉她有一个专业叫图书馆管理学,建议她去了解。她告诉老师,自己数学太差,小综合里的地理分数也上不去,语文作文很难超过50分,全都是短板。
老师也只能劝她别着急,慢慢来。见她情绪低落,老师将档案室的钥匙交给她,给了她独处的时间。
但商稚言连续多日失眠,在档案室里看了一会儿书,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她惊醒,图书馆内已经断电,周围一片漆黑。
图书室内外一片安静,商稚言喊了几声老师的名字,没有回应。她心中惴惴,摸黑收拾好书包,攥着钥匙下了楼。无人无灯图书馆静得可怕,商稚言小跑穿过走廊,一颗心怦怦直跳。
一楼电子锁已经锁上,所有门窗紧闭,只有楼梯间的窗户能推开手掌宽的缝隙。
“保安!保安师傅!”商稚言一通大叫,“门卫大叔!张老师!……有人吗!Hello!”
无奈这窗户朝着操场,而操场空无一人,只有沙池边亮着两盏照明灯,除外全是黑魆魆。
“……救命!”商稚言开始乱喊,“起火啦!”
她脑中忽然一亮,连忙跑回一楼的大铁门旁,果真在墙上看到了火灾报警按钮。但按下去之前,她犹豫了。这是不是报假警?给她钥匙的张老师会不会受批评?明明是因自己疏忽造成的,要是闹出大动静,事情性质就变了。
可接下来便是小长假,她要一直守在窗户边等保安巡校吗?若是被保安发现,那自己算不算违反校规?若是和巡校保安错过了,她岂不是得在这儿呆好几天?
商稚言没法决断,在一楼转了几圈后,她忽然想起了二楼走廊外的大水管。
二楼是校史陈列室,走廊半封闭。商稚言反复目测那根从楼顶通到地面的排水管,确定它足够牢固,开始磨拳擦掌。
“……你在干什么?”
暗夜中出现的声音结结实实吓了她一跳。商稚言条件反射地半蹲下来,惊疑不定:声音似乎是楼下传来的。
“我看到你了,商稚言。”楼下的人再次开口。
商稚言小心探头,楼下竟站着谢朝。
作者有话要说: 金庸新、古龙新:十几年前,国内有许多搭着金庸古龙或者韩寒郭敬明之名号出版的山寨书,作者一栏往往写着“金庸新著”“古龙新著”“韩寒新著”等等,以达到鱼目混珠之目的。
类似的还有金庸巨、古龙巨撰写的“金庸巨著”“古龙巨著”(doge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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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止归零、冷杉、石头羊、湛湛生绿苔的地雷。
谢谢简以溪、冷杉的营养液。
么么哒大家!
第3章 “我会接住你”
谢朝还是一件白T搭配校服长裤,外套被他系在腰间。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仰头与商稚言对望,门口常亮灯把他脸上的困惑照得清楚明白。
他刚刚在操场跑步,听见这儿传来古怪喊声便过来察看,绕着图书馆晃了两圈,发现了准备爬楼的商稚言。
谢朝问她是不是想跳楼。
商稚言:“……”
谢朝:“别想不开,我的小猫还在你家里,你说好会照顾它。”
“你的小猫?”商稚言惊讶,“不是流浪猫吗?”
“我捡的流浪猫,我委托给你了。”谢朝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一件完全无需置疑的事情,“所以是我的猫。”
商稚言撇撇嘴,这人胡说的本领跟余乐不相上下。
“你离家出走吗?”谢朝又问,“如果想跳楼,这太低了,效果不好。”
商稚言告诉他事情原委,谢朝总算正经了一点:“你等等,我去叫人。”
“别别别!”商稚言压低声音喊,“别叫人!我悄悄地下来。”
她指着那根水管:“挺结实的,我可以爬下来。”
谢朝沉默片刻,张开双臂,作了个抱着什么的姿势。“你不如直接跳下来,”他说,“我会接住你。”
商稚言:“……大佬,我94斤。”
谢朝:“信我,我会接住你。”
他太诚恳,太认真,商稚言差一点儿就信了。但她蹲在光滑瓷砖贴成的栏杆上,理智战胜了一切。把书包甩到谢朝怀里,商稚言谨慎地审视着眼前的水管。
她忽然发现,水管旁边是会议室突出的窗沿,而图书馆门前那株大叶榕嚣张的粗枝恰好在窗口被截断,截面足有一个足球那么大。
商稚言想起来了,这棵树树龄百年,当时为了修建图书馆多番测量选址,最后没有移动老树,但截走了好几根张牙舞爪的大树杈。
谢朝已经走到水管旁,仰头盯着商稚言的每一个动作。
她一手抓住墙沿,一手攀着水管,右脚谨慎探出,踩上窗沿。窗沿正好能容下一只脚,商稚言顺利移动到窗边,抓住了榕树的树枝。
谢朝终于明白她要做什么,连忙随着她的方向移动,手臂仍是同样的姿势。
攀上树枝之后,商稚言才稍稍松一口气。她沿着树枝小心爬到树干上,落到了低一层的枝子上。此处离地不到两米,商稚言瞧准方位,跳了下来。
一个漂亮的下蹲落地。她起身时还有些趔趄,但立刻又兴奋地蹦了起来:“成功了!”喊完才发觉心脏在左胸膛里凶狠乱跳,太阳穴也咚咚地震动。她拍拍胸口,这时候才觉得后怕:“吓死我了。”
谢朝还是那个准备接住什么的姿势,眼神在她和榕树枝之间游移。
从谢朝手里接过书包,商稚言道谢时发现谢朝双手冰凉,手心还有汗。
“……我很擅长爬树。”商稚言跟他解释,“我家门口那两棵树,我小时候直接坐树杈上吃饭的。”
谢朝没应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你……不需要担心哈。”商稚言大咧咧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这是她常对余乐做的动作,“我很厉害的。”
她抬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自来熟了,她以为谢朝会躲开,或是流露不悦。但谢朝一动没动,她飞快结束这个轻拍,讷讷收手,嘿地一笑。
“十点半了。”谢朝提醒。
两人取了自行车沿校道离开,教学楼这边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混在其中毫不突兀。商稚言走出一段才发现,谢朝推车跟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