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先生,令爱已经火化好了。”
他养了那么大的女儿,现在化成了小小坛子中的一把灰。
纵使他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呢?
回忆戛然而止。
冉政环视了一圈老房子。
他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冉稚也在这里住了十八年。
这里有喜怒哀乐,有热闹,也有冷清。
而这份冷清,却只是他一个人的。
冉政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录取通知书。
有一刹那,他想将录取通知书撕个粉碎,随后丢到窗外。
他只想要他的冉稚。
没有了冉稚,录取通知书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他最终还是停下了手。
因为这份录取通知书,是冉稚留给他的最后的纪念了。
冉政缓缓地走到自己房间,他的窗头还摆放着一张相片。
冉政看了相片一会儿,随后伸出手,轻轻地将照片面放到桌面。
他有些不敢看这张照片。
他弄丢了他的宁稚,也弄丢了他的冉稚。
冉政将录取通知书紧紧地搂在怀里。
没有泪水,可一颗心,却痛到不行。
现在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但是他真的后悔了。
“爸,爸……”
他好像听到冉稚的声音了。
那声音飘渺虚浮,像是一缕烟,马上就会随风飘散似的。
“爸,爸……”
“病人有意识吗?有意识你就眨眨眼。”
“爸,你醒醒,我是冉稚……”
冉稚……他的冉稚……
冉政又一次睁开眼。
和之前不一样,他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他的身体,像是四分五裂地痛,动都动不了。
冉稚呢?
冉政转动着眼珠。
“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得到就眨眨眼!”
冉稚见冉政终于醒了,险些兴奋地尖叫。
但是她不确定冉政是否还是有意识的。
冉政贪婪地看着面前的冉稚,他用双眼细细描绘着冉稚的脸。
前世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在两年前重生了,面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冉稚有些担忧地伸手在冉政面前小幅度挥了挥。
“爸,你还好吗?你看的见我吗?听得见我说话吗?如果可以就眨眨眼。”
冉政立马清醒过来,他使劲地眨动着自己的双眼。
一旁的护士问道:“看得见吗?看得见就眨一下,看不见就眨两下。”
冉政的双眼快速眨动了一下。
“病人有意识,看来……”
冉政眨了几下眼睛后,便感觉身体涌现出了疲惫。
他太累了,短暂的清醒让他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冉政又一次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时刻关注着冉政的冉稚,立刻道:“护士,我爸又……”
“没关系,检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到时候立刻安排手术。”护士正说着,一个医生拿着报告走了过来,“结果出来了。”
冉稚连忙问道:“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将报告递给了冉稚。
脑部硬膜外血肿,脑骨,颈椎,胸椎骨折,脊髓水肿,神经牵拉损伤,各处挫伤。
“需要立即动手术。”医生简短地道。
冉政被推进了手术室。
冉稚看着亮起的“手术中”,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疲惫的身躯,跌坐在手术室旁的椅子上。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爸爸的生命,让爸爸一世平安。
冉稚有气无力地靠在了椅子旁。
她好累,她真的好累。
爸爸在手术室里面,生死未卜。
冉稚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依靠。
除去爸爸,她再没有可以随意撒娇任性的对象了。
“冉稚?你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声音传来。
冉稚有气无力地侧了侧头。
连星元震惊地站在她不远处,随后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连星元只是来医院探望刚刚做完手术的爸爸,谁料冉稚居然正坐在手术室的门口。
这个点,明明她应该已经到家了。
连星元险些自己眼花了。
待他靠近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眼花。
而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冉稚正流着鲜血的手臂。
连星元急切地道:“冉稚,你是不是出事了?你这手臂正在流血,得赶紧去找医生包扎……”
经过连星元的提醒,冉稚这看向自己不停往外渗着血的手臂。
她先前将心放在了爸爸身上,就连伤口重新裂开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她一手撑着椅子,想要站起身。
但是她没了力气,一下子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我来帮你。”
连星元也不顾冉稚手臂正流着血会弄脏他的衣服,他一手将冉稚抱起,快速朝着缝合室跑去。
冉稚窝在他的怀中。
他的怀抱和爸爸的不太一样。
爸爸的怀抱厚重,连星元的坚实。
但是两人的怀抱却一样温暖。
冉稚轻轻地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脖颈处。
连星元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后又很快放松,尽量让冉稚更舒服些。
他的脚步也更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下章今晚十一点前放出~也是完结章~之后就是番外了!明天请假一天,后天更新番外。
第79章 正文完结
当冉政再一次恢复意识时, 他住在了神经外科的病房里。
他睁开眼, 眼前的画面在逐渐恢复, 但是依旧看不清楚。
“嘶, 痛。”
冉稚正坐在一旁, 她看见冉政醒了,慌忙围了过来。
“爸,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痛……”
冉政强忍住想要大声喊叫的想法, 他也没有大声喊叫的力气。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落下。
浑身剧烈的疼痛,让他甚至产生打滚的念头。
冉稚急忙摁响了护士铃, 随后拿起一旁的温水。
“爸,你刚醒过来,要喝点水吗?”
冉政舔了舔干涩的唇, 沙哑地道:“要。”
冉政小心翼翼地将水杯靠近冉政。
他渴了太久,连唾沫都咽不下去,反而不断咳出陈血。
护士慌忙赶来,她身后还带着医生。
“止痛药应该是吃不了了。”医生道,“先打一剂止痛针, 熬一熬吧。”
止痛针打入冉政体内。
但是他却感觉并没有太大效果。
身体依旧是四分五裂的疼痛,让他彻夜难免。
而冉稚, 也在他身边陪了他一天一夜。
她看着冉政疼地难以入眠且滴水未进, 忍不住鼻尖一酸,转过身去。
若不是因为她,爸爸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天渐渐亮了,又是一夜熬了过去。
冉稚实在承受不住困意, 趴在冉政的病床边,小憩了一会儿。
待她醒来时,冉政道:“你回去睡一会儿吧。总不能这样一直熬着。”
冉稚抿了抿唇,道:“我不困。”
她怎么可能不困!
冉政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还是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冉稚的呼唤声,冉稚的哭泣声,冉稚的无助。
而也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原先看起来还有几分脆弱且稚嫩的姑娘,却在一瞬间长大了。
她会照顾他了。
之后的几天,冉政的意识恢复得越来越清晰了。
但是伴随着他清晰意识的,是每时每刻都存在的疼痛。
每时每刻存在的疼痛,他还是能够忍受的。
但是每过一小时,疼痛都会加剧。眼泪生理性反射地流出,丝毫不受他的控制。
所幸,到了夜晚时分,冉稚会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就算身体再怎么疼痛,也能勉强忍下来。
第九天,冉政又一次醒来。
冉稚正坐在他的床旁边,低头看着手机,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看什么呢?这么高兴?”冉政忍不住问道。
冉稚摆手道:“没什么。就是一会儿我有两个同学,要来医院找我。”
冉政看着她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心里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若是想和他们一起出去逛逛,就出去吧。”冉政道,“我一个人待着就行。”
“那好吧。”冉稚笑了笑,随后问道,“爸爸,你还痛吗?”
就算是第九天,他的身体还是十分疼痛的,并且丝毫没有减轻的症状。
但是,他不会将自己的煎熬告诉冉稚。
冉政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这几天,我好多了。”
冉稚看向了冉政,觉得他的神情不似作假,便略微放下了心。
冉政又道:“等到出院,我最先做的事情,一定是洗头。”
作为难以挪动的病人,冉政虽然流了满头血,但是却碍于伤口原因无法洗头。
就连洗澡,也是请了男护工给他简单擦了擦身。
冉政还是很爱干净的。长时间的不洗澡不洗头,让他有些受不了。
没过一会儿,钱涓和连星元来了。
冉稚收到了消息,便站起身对冉政道:“爸爸,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你有什么想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