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余婉芳不想出去工作,也没有能力,何强不支持她的想法,她帮不了小女儿就遭到她埋怨,简直焦头烂额。
直到有一天,何香香回家,把大门甩得砰砰作响,生气地把书包掼在地上,大喊大叫:“妈,冯娆回学校了!”
*
距离高考只剩下两天,冯娆回校拿准考证。
准考证在教室里由班主任统一派发,所以她也回到原本所在的高三六班。市一中高中部的所有一二班都是尖子班,三四五班是普通班,六七班是慢班,其中七班是贵族班,学生来自非富即贵之家,不是特长生就是准备出国的,不太在乎高考。六班是高三全年级的食物链底层。冯娆高一入学时进的是一班,但第一个学期成绩掉得厉害,第二学期便被调到六班,成绩一路下滑,到休学前,已经是班上固定的倒数十名之一。
六班的成绩总是全年级垫底,师资风评都是最差的,学生大多放飞自我,学习不见努力,是非却不少,问题学生特别多。以前的冯娆长得漂亮又性格懦弱,经常受欺负。如果不是班主任护着,后果不堪设想。
冯娆到学校之后,先去教务处找班主任董老师报到,然后回高三六班。正值课间时间,她一路走过,吸引无数目光。
高考在即,高三整个年级都弥漫着一股紧绷肃穆的气氛,来往的学生大多板着脸,不苟言笑,便是笑也笑得复杂勉强,感觉并不衷心。反观冯娆,脸色漂亮温柔的脸孔,从容带笑的眼神,穿着与他们一样的校服,身姿却格外笔直,仪态优雅,明明是同一个空间的人,却仿佛分开两个世界。
冯娆踏入教室,同学们一眼扫来,甚至认不出她是谁。
有人轻佻地吹了口哨,嚷嚷:“这位美女好眼生啊,是不是走错教室?找谁呢?”
冯娆环视教室一圈,在脑海里搜索原来的她的日记内容,尝试和几个特征明显的同学对上号。
“我是冯娆,我的座位到哪里了?”
“什么,冯娆?”
“她怎么回来了?”
“天啊!她变了好多!”
“她不是辍学了吗?”
“她发达了?中彩票?”
“她是不是被有钱人包.养了?”
“她回来干什么?”
冯娆以前沉默懦弱,老是低着头,刘海覆面,寒酸畏缩,明明长得漂亮却硬是不怎么起眼,时常被欺负排挤。但此时此刻的她,腰杆挺直,眼睛平视前方,刘海往上梳起,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明亮耀眼,与以前的她判若两人。同学们对冯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冯娆听到他们对她的议论,本来不以为意,但居然有人说她被包.养,她的目光一锐,循声扫过去,说话的人是一个长得有几分漂亮的女生,对方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嫉妒和不屑。
冯娆想到一个人,欺负她欺负得最厉害的女生——虞晓灵。
虞晓灵被冯娆一看,感觉像整个人被用力刮了一下似的,接下来更多带着侮.辱字眼的话卡在喉咙,突然说不出来。她的表情像见鬼似的惊骇。
冯娆找到自己的桌子,扔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她嫌弃地看了一眼,对旁边一个戴着眼镜,一脸老实相的男生说:“班长,能帮我把讲台上的椅子搬过来吗?”
冯娆的声音柔和好听,班长查星脸色爆红,来不及思考,同手同脚地跑去讲台,呼哧呼哧地把老师专用的椅子搬过来。期间他被坏心眼的男生伸脚绊了一下,但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踉跄了一下就站稳,还好脾气地笑了笑,完全不当一回事,眼睛只看到冯娆。
“谢谢。”冯娆看着椅子,对查星笑了一下,十分真诚。查星老实好欺负,但成绩六班第一,经常被抄作业,所以人缘还行的,被推举为服务大众的班长。他虽然帮不了冯娆什么,但平时对她的态度很友好。原来的冯娆在家庭和学校里都得不到太多温情,所以但凡别人对她释出一点善意,她都记在心里。
“不不不,用谢……”查星红着脸连连摆手。
“那是老师的椅子,你不能坐!”和虞晓灵站得很近的一个女生说。
冯娆施施然坐下,坐姿端庄优雅,很淑女,“你去问老师吧,我等着。”
女生被噎住了。
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六班门口,朝里面略带烦躁地喊了一声:“冯娆,你出来!”
冯娆望过去,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的异父异母哥哥,何天。
何天只比她大两个月,生得高大俊朗,性格沉稳,学习成绩不错,擅长运动,资质在同龄男生中处于中上水平,是二班的班草。他是何老母的心肝肉,何强的骄傲,余婉芳对他客气有加,何香香对他又敬畏又亲近,原来的冯娆……朦朦胧胧的对他产生过好感,曾经默默关注他,追逐他。
但他也是冯娆陷入忧郁症深渊的最大推手之一。他发现了她的感情,觉得她呕心,于是斥责她,侮辱她,避她如蛇蝎,把毫无防备的她,伤得遍体鳞伤。
冯娆都想敲敲自己的脑袋,怎么你尽沾染些破事,尽招惹些破人?
“冯娆!”何天皱着眉催促,一副非常不待见她又不得不来的样子。
冯娆说:“不出,有话你就直说。”
何天恼道:“你不要不知好歹……”
冯娆给了他一个无聊的眼神,直接转开脸不理他。学校里的人知道何天和何香香是兄妹,却不知道冯娆和他们的关系。其他同学见二班的班草过来找冯娆,点燃了八卦之魂,眼神在他们身上乱飞,窃窃私语。
何天忍无可忍,绷着脸踏进教室,伸手想拉冯娆出去。
冯娆手一躲,直接抄起某个同学的水杯,把水泼到他脸上!
何天被泼了一脸水,水珠滴滴答答流到地上,整个人愣了。
冯娆柔柔说:“我说不,听不懂人话,嗯?”
何天抹了抹脸,一身狼狈,生气得眼睛发红,“冯娆,你,你!好,我不管你了!有本事你以后别……回去!”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含糊不清。
冯娆后退一步,掩面,害怕地轻呼:“哦,你这个神经病,离我远一点!”
何天气个倒仰,旁边围观者看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奇怪,他丢不起这个脸,黑着脸飞快离开高三六班。
查星呆呆看着冯娆,“冯同学,你和何天……”
冯娆毫不犹豫说:“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虞晓灵气愤说:“冯娆你太过分了,对何天这么没礼貌!”
冯娆看着她,“要不我立刻追出去向他道歉,他要带我去哪我就去哪?”虞晓灵暗恋何天,却意外发现她和何天的关系似乎不同寻常,以为他们私底下在交往,因而嫉恨她。
虞晓灵有一种完全被看透的感觉,羞恼道:“你不要脸!”
冯娆叹息,好可怜说:“你喜欢何天就自己去倒追,不要把我拖下水,好不好?”
虞晓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言戳穿暗恋,想挖个洞钻进去的冲动都有了,跺脚尖叫:“冯娆你闭嘴……”
“叫谁闭嘴呢?没听到上课铃打响了吗?我只听到你在尖叫!”董老师黑着脸沉声说:“都坐好,我要发准考证。考完高考你想怎样叫都行,现在不要妨碍其他同学!”
虞晓灵涨红脸,“哇”的一声哭着跑出教室……
冯娆拿到准考证之后很快离开,丝毫没有要留下来和同学们一起上完最后两天课的意思。
但她回来参加高考的消息不胫而走,连低年级都在讨论她惊鸿一瞥的美貌。
传到何香香耳里,她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她气愤地拍桌子,“干了丑事还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她要不要脸?”
余婉芳沉浸在冯娆终于现身的喜悦中。只要她参加高考,还怕逮不着她吗?
听到何香香的话,她一愣,“她干了什么丑事?”
何香香厌恶说:“有同学看到她坐大众腾辉离开学校。那车值几百万,除了被包.养,她哪来这么多钱?”
余婉芳的脸色古怪起来。冯娆当然没有这么多钱,但冯成铭和冯珩就不一定了。难道她真的去找他们了吗?他们还肯认她,冯成铭那个眼高于顶的有钱老婆愿意接受她?
余婉芳心里有些忐忑。如果冯娆真的被冯成铭的新家庭接纳,事情可能就比她想象的要难办。不能把冯娆得罪得太狠啊!
她说:“这种话你不要乱说。她是你姐姐,她不好,难道你和你哥的名声就好吗?”
何香香说:“她姓冯,我们姓何,她才不是我们家的人!”
余婉芳板起脸,“你们都是从我肚里爬出来的,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
何香香不高兴说:“以前你都不会为了她说我……”
“那是你越来越过分,越来越离谱。”余婉芳正色说:“以后对你姐客气点,知道吗?不然,对你没好处。”
那股久违的压制感又涌上心头,何香香非常不满地跳起来,“凭什么?她有什么了不起?”
余婉芳其实也不确定冯娆的富贵是不是来自于冯家父子。就算是,让她怎么跟小女儿说?她也知道何香香对冯娆的心结,她觉得自己样样不如冯娆,为此愤懑不平。好不容易终于把冯娆打压下去,何香香恢复自信,现在又告诉她,冯娆和她是同一个妈生的,但因为冯娆有个富贵爹,她还是永远都比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