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炎低头瞥了瞥,发现她的后颈上都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侧脸变得惨白。
许炎也没想到赵夕阳会胆子这么小,他只知道赵夕阳怕虫子,不管是飞的还是爬的,硬的还是软的,她都怕,但没想到她会怕鬼。
许炎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肯定是不信这些迷信的东西的。他也没见过赵夕阳有什么怕鬼的具体案例,他的印象里,赵夕阳这两年经常晚上一个人在家,又会经常很晚回家,一直看她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以为她应该不怕黑也不怕什么牛鬼蛇神的,所以就随口那么一说。
结果把她吓成了这样。
许炎看到她这样,心都疼得缩了缩,他张开双臂,把她懒在了怀里,一手在她的后背上轻拍:“不怕不怕,是我不好,我不该吓你的。放心,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鬼的。”
赵夕阳重重打了他后背一下,闷声道:“你还说。”
许炎继续轻拍着:“不说了不说了。”
赵夕阳还在他怀里抖,他好像听见了她在吸鼻子,许炎扶住她的两颊,想找她的脸看看她是不是在哭,但赵夕阳怎么都不肯抬头。
最后许炎无奈,把她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脑勺,安抚她:“别怕,有我在呢,我一直都在,一直都会陪着你。我会保护你,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听到了吗?如果发生什么,那也有我帮你挡着,我为竭尽所能为你承担,做好你的保护伞。”
过了好久,赵夕阳才缓过了劲儿来。
她红着眼睛,抬起头,退后了好几步,一脸愤愤地指着许炎,咬牙切齿道:“大骗子。”
许炎:“……?”
赵夕阳说:“不理我的人是你,吓我的人也是你,你还在那儿说会一直陪着我,会保护我?你这人怎么脸那么大呢?吹牛逼不花钱所以不心疼是吧?”
许炎脸上划过一丝愧疚和痛苦,又晃过一丝茫然:“吓你是我不对,我以为这点吓不到你。”
赵夕阳双手叉腰,哈的一声:“这点?你的意思就是我胆子小是吧?!呵呵,我就是胆子小,你胆子最大最厉害了呢,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罢,她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迈开了步子,往前走得飞快,就像是要把他远远地甩开。
许炎对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他步伐大,很快就追到了她的后面,但没有上去,一直跟在了她后面,大约三米距离的地方。
他们的人影也相隔着一定的距离,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光影明灭处,似乎有一小部分重叠在了一起。
他们上了公交车,公交车上很空,赵夕阳找了个后面的座位坐下,许炎亦没有坐在她身边,而是挑了最后一排,最后一排要比前面稍高,既可以看清楚她,又不会离她太近,这样很好。
许炎明白赵夕阳不想看到自己。
她本就在躲着他,他这周特意没回家,无时不刻不在关注着她的动静,可她愣是好像没出门。
因为害怕面对他,她就干脆连出去都不出去了。
今天早上他早就醒了,一直守在上面的楼梯上等她出门上学。
听到她家门锁打开的声音时,他就像装上了电池似的,立刻运作了起来,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装作只是碰巧遇到的那样往下走,她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然后像受了惊的小兔子,非常僵直地迅速转头扫了他一眼,又迅速回头,尽管速度极快,但许炎还是从她脸上察觉出了心虚、无助和逃避。
她分明就是不想面对他,因为他那天说了那样的话。
他已经很隐忍了,怕惹急了她,反而得不偿失,所以连我喜欢你都不敢说,就弯弯绕绕地,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心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懂。
看她的样子,她是懂了。
她的EQ倒是始终在线。
其实他跟她说那些,不是想要她为难,也不是想和她立刻就在一起,只是想让她明白,他喜欢她很久了,始终在她的身后追随着她,如果有一天她累了,需要一个港湾,那她只要回头看一眼,他一直都在,如果有一天他有恋爱的想法了,她是不是可以首先考虑下他,他无论何时,都在等着她。
可是,她还是被他的坦率吓到了。
所以才会那么早出门,所以才会看到他时一脸绝望,所以才会看都不敢看他,只想逃得离她越远越好。
许炎不敢再打草惊蛇了。
只能像从前那样,不动声色地慢慢笼回她的心,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第37章 乌鸦嘴
下了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终于到了他们那栋楼的楼底下, 赵夕阳扭头看了许炎一眼, 许炎快步上前,赵夕阳把外套递给他:“谢啦。”
许炎把衣服勾在自己臂弯里:“最近温度忽高忽低, 你平时出门记得带个外套, 喝水别再喝凉的了, 一定要喝温的, 身体最重要, 别生病了。”
“呸呸呸,乌鸦嘴, 谁生病,我身体好着呢。”赵夕阳撇了撇嘴,吐槽, “你怎么跟七老八十的老年人似的,养身的不行。”
许炎眼神闪烁了下, 往别处看去,嘴唇蠕动,声音极轻, 像是自言自语:“不想看到你生病。”
他旋即话锋一转,视线重新落到她脸上:“你刚说我不理你, 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还提?
赵夕阳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懒得跟他再啰嗦,否则显得她斤斤计较, 小心眼。
她闭上嘴,迈开腿,甩下许炎转身上楼。
许炎在后面“喂”了半天,赵夕阳都没理。
*
南方的秋天气候多变阴晴不定,前一天还艳阳高照汗流浃背,后一天就阴冷潮湿寒意逼人。
虽然许炎反复提醒赵夕阳秋天要注意保暖,别再短袖来去,但因为知道赵夕阳的脾气,这几天每天早上还专门把当天的天气和气温发消息给赵夕阳,几乎就成了赵夕阳的专属气象预报员。
然而赵夕阳多么我行我素一人,左耳进右耳出,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炎大多数时候又管不了她,只能是看到的时候,再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他的外套就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他其实自己也不穿,这几天气温都在十八度到二十八度,范围很大,时高时低,他觉得这个温度穿短袖长裤正好,但他是男生,体质偏热,况且又动的多,和她女孩子不一样,女孩子是用水做的,凉不得。
如果可以,许炎当然希望能在赵夕阳手上栓根线,但是他觉得吧,真要栓根线,打个死结,赵夕阳也能找出把剪刀一刀把线给剪了。
终于,在反复多变的鬼天气的折磨下,赵夕阳成功生病了。
一天清晨,闹铃响了半天,赵夕阳始终在梦里没醒。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倒是把隔壁的人吵醒了。
赵妈妈敲了她的门,没得到回应后,进了她的房间,用力地推着她的肩膀,喊她起床,她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醒来后,赵夕阳立刻就感觉自己全身不对劲,软绵绵的,都提不起力气来。
鼻子塞住了,透不过气来,嗓子眼像是着了火,又像是有针在扎,又烫又疼,咽口水都变得极其困难。
她拖着步子到厨房里,艰难地喝了几口热水下去。
她轻咳了几声,同样在厨房喝水的赵妈妈看了看她:“怎么了?怎么咳嗽了?感冒了?”
赵夕阳润了润喉,感觉嗓子没那么燥了,对母亲说:“没,早上起来喉咙有点儿不舒服,应该过会儿就好了。”
母亲不疑有假,让她多喝点热水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赵夕阳稍微舒适了点,不过没过多久,又恢复到了老样子。
她出门前给自己测了个体温,有点儿低烧,37.4度,也不一定是烧了,可能就是正常体温,应该没什么事。
只要不发高烧,她觉得自己都还能再忍一忍。
她强忍着不适出门,走在路上时头重脚轻的,走得极慢。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她停了下来,双手扶着腰,用力地吸着鼻子,喘了几口气。她打了个喷嚏,感觉清醒了一点儿。
她看了看前方,正要继续走,忽然有什么碰住了她的肩膀。
她侧目一瞥,是只熟悉的手。手的主人从后面给她披了件男式的校服外套,到前面来,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还是不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赵夕阳嗓子疼得不想说话,避开了眼神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感冒了?”许炎皱着眉头问,说着手不由分说地抚上了她的额头。
赵夕阳随即别开脸不让他碰,压着声音说:“我没……”
她接下来的话说不下去了,声音已经哑成了鸭嗓,太难听了,而且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感冒简直就像狡辩。
没烧。
许炎心里稍稍放心一点儿。
他放下手,沉默地看着她,赵夕阳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是她感冒,又不是他,他这么生气干什么,还这么凶巴巴地盯着她,像看什么不入眼的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