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万零一次吻你 (逦逦)

　　他心底浮起柔软和保护欲，有些微妙。
　　唇角缓缓上翘，像是回到很久以前的池珝。
　　在草坪怀抱着布偶猫路易，有小心翼翼想要珍惜的东西。
　　…
　　目的地并不太远。
　　距离公寓的地址，仅隔了三条街道。
　　池珝载着林小乔穿梭进住宅区的梧桐林深处。
　　最后，停在一处民国时期的老宅子前。
　　林小乔下车，好奇地打量着这栋建筑。
　　直到池珝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紧锁的大门，她才意识到，这里是他拥有的另外一套宅子。
　　与先前的公寓不同，这里比较老旧。
　　民国风也更纯粹一些。
　　走进去，林小乔也瞧见了红木色调与青色碎石走廊。
　　她怔了怔。
　　觉得公寓跟这儿有点像。
　　这里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
　　虽然陈旧，但很干净。
　　绿植婆娑的庭院，墙角周围的位置种着些薰衣草和天竺葵，树荫下密集盛开，馥郁的花香，被风阵阵轻拂而过，飘荡残留在空气，弥漫整个院落。
　　院子里有水泥砌成的石桌，石桌旁边有个自动喂食器，里面的水和食物还剩着一半，似乎还养着小动物。
　　再往中间的位置，则是个粼粼水波的巨大泳池。
　　看得出来，岁月有些久远。
　　池砖四周出现不少深浅不一的时间痕迹。
　　不过，虽然老旧了些，后期完善得很好。
　　没有一丝泥污与脱落的残损。
　　水面被风轻拂荡漾，波光粼粼，眺望而去，可以隐约望见干净的蓝色池底。
　　泳池有些深。
　　一眼丈量不出大概的水位高度。
　　“会游泳吗？”池珝随手放头盔到一边的低矮圆桌上，漫不经心地回眸问她。
　　“不太会……游一点点那种。”
　　林小乔没有谦虚。
　　她明白自己的水准，只够在小游泳池扑腾几下，勉强还能爬出来。
　　换成大一些的池畔或者江河，她下水完全等于自寻死路。
　　池珝顿了顿。
　　他唇边染上几分沉沉笑意，淡淡懒散道：“那让你下水救人的话，岂不是很为难你。”
　　他刚好想开个玩笑。
　　……不会水，就有点麻烦了。
　　但林小乔并不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一时有些茫然。
　　思考片刻。
　　林小乔认真地说：“如果去湖河边，我都会提前准备好救生衣和游泳圈，等练得技术再好一些，我就可以救人了。”
　　说完，她看着他，眸光晶亮又带了点担忧地问：“池珝老板，你不会游泳吗？”
　　池珝没回答。
　　只散漫一笑。
　　“……
　　林小乔懵懵的，以为他是怕水。
　　于是她保证：“放心，我回去就多练游泳，把游泳练成强项，以后你和我出来就不用怕水啦。”
　　怕水……
　　池珝迈着长腿一边往房子里走，一边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他淡嘲低笑：“谁跟你说我怕水的。”
　　“……”
　　男生都是比较要面子的。
　　林小乔跟在身后，忽然想起这个道理。
　　她咬唇苦恼，觉得后悔。
　　不该揭人短处的。
　　池珝倒是全然不在意，说完之后，就仿佛已经忘了这件事。
　　他像曾居住在这多年的主人。
　　熟练地换了拖鞋。
　　盛夏，空气闷闷热热的。
　　林小乔因为是长头发，散落在脖间，过来的一路又戴着头盔，此刻秀美的额头和鼻尖微微冒出些细汗。
　　脸上的红疹子，几乎快完全消失。
　　只剩浅浅的发红痕迹。
　　池珝回眸，瞧见她有些细汗的样子。
　　好心地指路：“前面左边拐角处第一间，有洗手池和毛巾。”
　　林小乔点点头，满脸明媚：“好。”
　　而后按照得到的路线前去。
　　这一边。
　　池珝从房里出来，懒散地把手机扔到旁边的吊床上。
　　然后赤着脚，因为夏天身上的衣服少，直接踩着浅水，慢悠悠地踏进深处。
　　池水清澈。
　　他半个身子倚在池壁，水浸湿他的肌肤和短袖，盈盈水光，荡漾之间，更显得他肤色冷白/精致。
　　室外的原因，泳池里的水不是刺激皮肤的那种冰凉。
　　而是融了阳光的暖意，温凉舒适。
　　池珝伸手，修长的指尖带了水花，微微弄湿了头发。
　　他想到小猫说不太会游泳，默默好笑，眼眸在水波光影间闪着细碎的璀璨。
　　唇线恶劣地勾了勾。
　　紧接着。
　　突然一个利落的入水，完全潜浸到池底。
　　洗完脸的林小乔，终于清爽了许多。
　　她刚用毛巾擦了擦脸。
　　听见外面传来池水进入重物的声音。
　　微微一怔。
　　赶忙夺门而出，朝泳池的方向直奔而去。
　　那瞬间。
　　她想到了很多。
　　抑郁症自杀事件。跳楼是常见的一种。
　　还有，溺水。
　　林小乔不断滋生臆想。
　　她开始后悔，明知道池珝怕水，为什么还不守在他身边。
　　泳池激荡着水波，一圈一圈水面上扩散，已经淹没了池珝整个人。
　　她仓皇得几乎就要红了眼睛，扫视一遭没看见泳圈。
　　情急之下直接跳进水池。
　　隔着水的阻力和他的重力，拉住他的胳膊，拼命般地想将他拽上来。
　　但是徒劳。
　　幽寂的老旧宅子，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她。遮阴避日的树丛绿荫，双脚够不到底的泳池。
　　林小乔无助极了。
　　她妄图穿过厚重沉闷的池水，唤起池珝的一点儿回应。
　　隔着流淌的水波。
　　“池珝！池珝……”
　　软软糯糯的声音，隐约传进耳膜，还略带了点哭腔。
　　池珝有些动容。
　　忽然，水底下的人不再下沉，反而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从从水中游上来。
　　“哗——”
　　无数水花飞溅而起，池珝笑着和她露出水面。
　　林小乔浑身湿透了，怔怔眨眼，跟池珝对视了一下，这才止住了鼻腔的酸意。
　　她又惊又喜。
　　虽然有些发懵。
　　但心里还是开心池珝的平安无事，甚至还生龙活虎的样子。
　　“怎么回事？”
　　“……潜水而已。”
　　池珝的眼眸和睫毛被水浸染湿润，带着微微的水光。
　　他悠悠地笑道：“都说了我不怕水，而且其实我还挺擅长潜水游泳。”
　　装溺水。
　　一个百无聊赖的玩笑，却被她干巴巴的紧张着。
　　这种感觉，还真有些奇妙。
　　林小乔抿唇。
　　亮晶晶的眼里氤氲潮意，不知是池水还是害怕出的眼泪。
　　鼻尖也有点红。
　　她垂眸，一点都笑不出来。
　　池珝黑亮的眸子凝视她片刻，察觉到她的低落情绪，眉梢轻轻挑起。
　　低声问她：“害怕我死掉？”
　　“不会的，你别乱讲。”
　　林小乔这才红着眼抬头，补充道：“我不怕。既然是你的陪伴者，就应该陪着你。你去哪，我都跟着。”
　　陪伴者，就是陪伴，驱逐寂寞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林小乔的心砰砰跳得很快。
　　就好像劫后重生的表白。
　　感觉有点别扭。
　　林小乔咬了咬牙，后知后觉拼命救人的样子很丢人。
　　奶凶地质问：“你干嘛故意吓我。”
　　池珝凝视着她。
　　静默不语。
　　他的脸和脖颈肌肤有些冷白，被水浸染了一层，显得有些清冷寡淡。眉目却是英气俊朗的，黑亮的眼眸深邃有神，不像之前带了病恹恹的阴郁，此时此刻，莫名带了点纯净的湿泽与丽色。
　　而后伸出手。
　　斑驳的树影下，那双修长莹白的手指，很温和地抹去她眉眼间沾染的水珠与潮意。
　　她怔怔眨眼，接着脸一热，忍不住慢慢烧红了耳根。
　　林小乔知道，这个举动对于池珝来说，大概只是个友好的举动。
　　不掺杂任何别的情愫。
　　她稳稳心神，也有模有样的，伸出拇指的指腹，替他把水润的短发抚到额角后面。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微微的水声晃动。
　　不一会儿，池珝笑起来。
　　笑意无声撇掉了阴郁，很澄澈干净散开在好看的眉梢眼角。
　　林小乔静静地看他笑，不自觉的，嘴角也跟着弯起一丝浅浅的微笑。池老板这样的笑的样子，真好。
　　两人周围，水波四晃。
　　“我去拉你上来。”
　　他眼底嗪着笑意，说完，双手撑着池水边缘。
　　甩掉多余的水，慢条斯理地上岸。
　　他人高马大，而后，几乎毫不费力就将轻飘飘的姑娘从水里拉出来。
　　手相互触碰的那一刻。
　　林小乔下意识也攥紧了他的手。
　　池珝觉得掌心的小手很软。
　　这还是第一次碰她的手。
　　她应该真被吓到了。
　　明明盛夏，此时她的手，却很冷。
　　池珝垂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水波在泳池一圈圈扩散，荡漾着光亮，水光细碎照进他黑沉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