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远远扫了一眼男人,和照片里一样,斯文,阳光,那股书卷儿气还真和她像…
苏柒关好车门,却是低头下来车窗里,扔下两个字,“快走!”转身进了店里。
人一走,霍沉摇上来车窗,车窗上镜面反光,从外头看不到里面,刚才还坐得笔直,空间只剩下一人,便将自己整个卷了起来,窝进了座椅里头。两只手臂捂着胃,四点等到九点,没吃晚饭,胃疼老毛病早就犯了,为她忍了一路。这下疼起来的,却不止是胃…
苏柒走去落地窗前的饭桌,男人绅士走来,帮她拉开了座椅,才一同坐下。苏柒故意笑得开心,时而指尖相撞,时而交首耳语,看似温存又羞怯。霍沉侧眼,将这一幕幕收入眼底,直到对面饭菜上了桌,男人亲手给她盛汤,他才收回来目光,自我折磨告一段落,拿起手机给王清和去了个电话,“我的胃药…送来江雨小区!”
“霍总,您没事吧?”王清和电话那头听得真切,霍沉这虚弱得,差点儿都快咽气了。
“没事。”
“对了霍总,老霍总来电话了,呼您回北京,好像有些事情想跟您交代。”王清和一边汇报工作,一边在箱子里找着胃药和黄芪片。
霍沉却是再转头看了一眼店里的女人,淡淡回了王清和的话,“定明天的机票!”
窗外蓝色玛莎一脚油门开走,苏柒才收了收笑容,规矩了几分,“走了。谢谢你啊,Andrew。”
“别客气,举手之劳。看来追求者太多也是烦恼啊?!”男人打趣着苏柒。Andrew三十有六,伯克利艺术史博士,留校科研方向是文艺作品修复与保护,算是苏柒半个师兄。趁着他这段时间来江城S大交流授课,苏柒便想让他帮忙看看老梅家的香谱。
“你不是说有东西想让我看看么?”Andrew提起来正事儿。做学问的人,多心无旁骛,没什么杂念,便一心想着看看东西,该怎么帮忙便帮上。
苏柒这才从包里拿出来个布包裹,放到桌角,解开了扣子,翻出来里头那本香谱,往他面前推了推,“爷爷手上传下来的东西,文字该是晚清的,不过应该是爷爷重新抄的,不是原本了。这些年被人忽视了,没保护好…缺的那半页找不回来,可剩下的不能再丢了。东西只是东西,上头记着的是妈妈家族上祖传的香谱。”
Andrew十分认真,从放在一旁的书包里拿出个小盒子,盒子里取出来放大镜,带上手套,小心拈着发黄的页数,用放大镜看着。然后摇了摇头,“东西怕是不好救…可是不影响上头的文字!我现在在S大学有间实验室,带着几个研究生做课题。我们先做电子扫描件存档。然后再用一个月,把文字上的意义和内容复制下来,这里可能得你或者你妈妈来帮忙。最后,再考虑实体物件留存的意义,用塑胶存沓封板。方便日后展览。”
“展览?!”苏柒并没想得那么长远,只是觉得妈妈一个人,修复不来这香谱,想借助先进技术手段。
Andrew笑了笑,“先去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然后你们可以办私人博物馆,也可以去世界各大博物馆找场地,让香道文化传承下去,这么好的东西,该让人知道,也该受到尊重!”
作者有话要说: 霍沉:老子心都碎了…
第8章 回京
苏柒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从电梯出来,正遇见王清和拎着个小包从隔壁公寓里出来。
苏柒认出来是霍沉的秘书,点头示意。然后转身拿钥匙开门。听得背后的房门砰咚一声响,随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王清和声音轻,像是怕伤了人,“霍总,您小心!”
王清和先进去了电梯,手扶着电梯门,给霍沉挡着,等他进来。
苏柒回头过来看了一眼,那人脸色不好,嘴唇上都没什么血色,她莫名有些心慌。
霍沉见她刚回,准确的说,是约会刚回…一双眼睛没从她身上挪得动,听得电梯的超时提示音,才开口,“走了,不碍你眼了。”
“不送!”既然要赶他走,就没必要再留情面,话说的决绝,她拧开锁推门进去,砰咚一声合上了门。行云流水换好拖鞋,这才顿了一顿,背靠在屋门上,全身都很沉…沉得挪不动…
霍沉看着那合上的房门,立在原地仍是一动不动,王清和只好再次小声提醒着,“霍总,得走了。”
他进来电梯,才伸手捂着胃,揪着疼。刚刚吃了王清和打包来的米粥好了些,这么一晃动,继续疼着…
王清和开车送他去医院吊瓶,时间太晚干脆开了间病房休息。第二天一早,又搭上了回帝都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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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樵胡同,车只能在路口稍停。霍沉下了车,国土北边比南边凉快,风大,吹得胡同两旁的樟树叶子哗哗作响。沿着小道儿一路走进来胡同尽头,两旁也都是大户。
朱门绿瓦红灯笼,里头撑出来两颗顶天的枣树。围墙冒出头的几根新竹,今年老爷子新种的。推门进去,院子里的杜鹃儿早落了花,只剩得几颗月季还挂着苞。假山池子里水声清脆,给一排小竹林添着风韵。
霍沉风尘仆仆归来,便往正厅里头赶。外头热,屋里头开着冷气泡着热茶。霍无就站在楠木案台前写书法。大妈朱希慧一旁伺候着,见门口动静,在霍无就耳边小声提醒了句,“霍沉回来了。”
霍无就手里的书法没停,字刚开了两笔,墨水透着光亮,晕在纸笔之间,宛如游龙。“来的正好。”
霍沉见着老爷子在写字,没去打扰。待得他两字写完,才起声招呼,“爸。”
霍无就继续提小字,盖印章,“撤资方启,王清和已经办了?”
“办了。”
章盖好,霍无就才抬头看了看霍沉,“方家和我们几十年交情,就这么撤了?”
霍沉意料之中,撤资的事情肯定是惊动到方老爷子的,他当时敢这么说,就料着霍无就会来问他。“在商言商,方启现金流负向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笔资金我有更好的安排。”
霍无就顿了顿口气,放下印章,好生打量自己的作品,才缓缓道来,“你心里有数就好。”
一旁的朱希慧听着霍无就护短,不惜姿态拉了拉老爷子的衣袖,“老爷,虽说是亏损着,可方家和霍家几十年交情,以后如果有什么得要求人家的,可是没得退路了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霍无就却看着朱希慧,似笑非笑着,“哦?依你看,我们已经退了,现在再追回来?!”
朱希慧听出来几分不满,忙闭了麦。
老爷子却提起桌上已经稍稍干了的字迹,拿给霍沉,“这个给你,回去好好看看。”
霍沉从霍无就手里接过来书法,是“乖张”二字。霍无就虽是挺着他的决定,却也提醒他,举措太过乖张。见霍沉看着字迹笑了笑,该是会到了他的意思,霍无就才道,“留下吃晚饭再走。”
霍宅里的父子关系算是融洽,霍氏下面除了霍氏文化,还有实业电子两大集团。霍沉这些年在传媒方向有建树,霍无就就干脆让他先看着文化产业。权利放出去了,就没打算收回来,怎么用是霍沉的事,正好也理理早年勾兑下来的人情债。
朱希慧给霍无就生了两个儿子,长子霍严斌早夭,夭子霍严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不受宠…看起来老爷子有把霍氏江山交给霍沉的意思,朱希慧便有些坐不住。方启这事情,本来以为霍无就会怪着霍沉,没想到,竟是惯着…
晚饭原是有客人来的。杜家父女刚入京城两年,凭着外地积攒的钱财,登上帝都财富榜前三十。有个项目正和霍氏实业合作,紧着霍氏的资金背书,才好往下推动融资。看着霍氏迟迟不下手,杜然应只得把女儿搭了上去。拖着朱希慧来霍宅吃饭,给霍沉相亲。
霍严斌早年夭折之后,霍沉便成了家族中的长子。霍无就知道这亲事攀得有些亏,可也得听霍沉自己的。儿子已经和六年前刚回来的时候不一样,现在的霍沉,羽翼锋利,已经颇有他当年创立霍氏时候的影子。乖张就是锐气,生意场上,最怕被人搓了锐气。
一席饭吃得客客气气,生意人,能说会笑,场面和谐,气氛愉悦,可都是表面。底下霍无就还是没打算松口,杜然应还是求着捧着好处往上送着,杜薇坐在席间乖巧给朱希慧夹菜,霍沉却没扫她一眼。
吃过饭,霍沉接到秦城电话,有消遣。朱希慧看霍沉要走,忙推着杜薇出来院子,“带上薇薇吧,你们年轻人该能有话说的!”
西樵胡同里有路灯,走夜路不费劲儿,杜薇试着搭话。
“你是学表演的吧?我是学设计的。”
“你的戏我都看过,挺好看的!”
“我秋天办秀场,到时候请你去看!”
霍沉一手拿着霍无就的书画卷,一手垂在身侧两指摩挲,走出来胡同迈巴赫停在路口。王清和恭敬候着,“霍总!”
霍沉将手里的书卷交给王清和,“找个时间裱起来,送去我公寓挂着,给老爷子看的。”
“好的,霍总。”王清和拿着书卷走去后备箱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