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勤狐疑地说：“你听清楚了没，去供销社后面的话呢？人家要是去供销社买东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程招娣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问题：“那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她得瑟那个样儿！那村长会不会可怜她，让她做售货员啊？正好他媳妇儿和李映红走得近，不是很有可能吗。”
“你不知道你瞎唧唧歪歪的？”朱二勤看了看小女儿的辫子，确定没毛病了就让孩子到外屋玩儿去。
“供销社要是没人去了那才叫有问题呢！李映红去跟别人去又有什么两样，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人家或许就是去买买东西呢？售货员的事情老孟已经允诺过我了，还说是问了许姐的想法，许姐说你做没问题啊！”
程招娣不信：“我才不信那许燕儿的话呢。而且你怎么担保村长不会糊弄你？”
她一说完也知道自己嘴瓢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一准会闹得难看。
朱二勤脸色也变了，手直接就大力拍到了桌上，程招娣立刻噤声。
“你这瓜女子成天正事儿干不了一件，小心思比马蜂窝还多！这供销社的活儿就算给李映红了，我看也挑不出毛病！这新寡妇带一串孩子，村里于情于理都该照顾她！我当初还让你去问李映红想不想在生产大队挑个活儿干呢！你倒好！非扯出什么在家闲着没事儿干的理由让我求到老孟面前去让你做这个售货员，你是没事儿干吗？你在家不知道带孩子？不知道伺候咱妈？咱妈都是嫂子伺候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程招娣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到自己的不是上了，一开始还闭嘴听着，听着听着也委屈地掉了眼泪：“咱妈不喜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给你们家生了两个闺女了，你妈到现在都不让我进他们大屋吃饭。我想伺候她，她都不让！那可不就成了只有大嫂伺候她了吗。”
“又扯那么多有的没的，那你倒是生个儿子啊！妈不喜欢你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这个原因？要真不喜欢你，还能让你进俺家的门？！”
朱二勤扔下话就走出了门。
程招娣听着周围安静了，睁大朦胧的眼睛定神一看，屋里头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哭，哭也没人看了啊。
小女儿扒在门框上看自己：“妈，我和姐姐跟男娃娃有啥不一样吗？”
那能一样吗？
程招娣恹恹地最后瞥了一眼小女儿，自己躺到炕上生闷气去了。
反正售货员不能让李映红当，有儿子还能当售货员，凭啥好事儿都让她占了！
凭啥！
*
李映红回家的时候，家里就云慧和林家国。
云慧正一只手抱着林家国，一只手在桌上写字儿。
李映红把买来的淀粉之类的放一边，过去抱起了林家国：“他们几个呢？”
云慧：“家栋哥带他们去河边了，茵儿也跟着去了。”
那大概是去抓螃蟹了。
“小慧啊，你这字儿是不是自己练了？写得真漂亮！”
李映红坐在云慧身旁，拿起她面前纸看。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专门用心写的，就是字虽然整齐但是很小。她想了想也能明白，拿纸写而不是本子，那是怕废本子，写的字小也是因为想省着用纸。她甚至还看到过家栋把写得满满当当的铅笔字全部擦掉，旧纸又当成新纸用。
这些孩子嘴上话不多，做的事儿样样是在为家里分担。
李映红放下纸张：“小慧，你也去河边玩玩儿吧。我在家里看着，小国也乖，不会有什么事的。等你们玩够了回来，我这晚饭也该做好了。”
上次去河边抓来的鱼，家里还剩几条，李映红准备做个鱼丸，再弄个炸鱼，给孩子们换个口味。
“妈，没关系，我反正在练字儿。主要是咱们去了城里后，我担心跟不上城里的学生。”
云慧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担心，李映红有些惊讶也有些激动。这个姑娘一直是内敛的性格，虽然自从在城里解开了心结，她们二人的关系一天比一天亲密，但云慧依旧是乖巧不作声的类型，平日多是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可靠的左膀右臂，而不是一个青春期的孩子。
这些日子里，自己去隔壁村帮二春家喂孩子，或者出门有什么事儿不在家的话，回家的时候其他孩子都有可能不在，只有云慧一定在家里照顾林家国。
李映红笑着说：“小慧这么聪明用功，妈妈对你有信心！你不仅能在城里比得过那些学生，而且还是数一数二的！”
云慧原本对自己在李映红面前脱口而出最近的烦恼也有些忐忑，听了这话瞬间表情轻松了下来，羞涩地笑了笑。
“但是用功不在一时，你这个夏天都在家里帮妈妈看弟弟妹妹，其余的时间就是在读书写字，已经用功够啦！快去吧，去找家栋他们，开开心心的玩一下午！”
“可是……”
李映红也不多说，从厨房里拿出打包好的绿豆汤：“那就当作帮妈妈做事吧，去把绿豆汤带给他们，然后你再在那儿玩一会儿，好不好？”
云慧看着手里的绿豆汤，明白李映红的好心，于是乖乖的点头，把课本和铅笔放回屋里。
李映红抱着林家国给她送到院外。
云慧看着李映红抱着幺弟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自己，笑着挥挥手，提着绿豆汤离开了。
李映红则是看着她不再瘦削单薄，逐渐丰满起来的身形，心里无比欣喜。
看来自己天天换着花样儿给孩子们做饭，是真的有效果了！
第15章 程招娣
程招娣哼哧哼哧提着东西到了孟守华家门口，正好碰到了孟守华在院子里写报告。
“村长！您在家呐！”
她堆出笑脸：“孟村长，我可想死你了！”
孟守华努力控制着才没让表情扭曲：“小程啊，你咋到我家来了？二勤没跟你一块儿来啊？”
程招娣提着东西也没见孟守华变热情，当下就有点尴尬：“没来，我自个而来的！”
“哦，那是有啥事儿？”
“这个，村长你先来看看我给你带的东西。”
“我看那有啥用，你提回去吧，俺家里不缺啥。”
程招娣急了：“这可不行！这都是我专门买的？”
专门买的，那就必须得看看了。
孟守华慢慢踱步到了她跟前，仔细瞅了瞅。二斤糖块，三斤槽子糕，两瓶“北大荒”，三盒水果罐头。所谓的“四盒礼”也就是这样了，拢共差不多十几块钱，这还要比寻常的更厚一些。
“诶，花这钱干嘛。”
“我专门去供销社买的，这酒是新进的呢！”
供销社？
孟守华看了一眼程招娣，当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小程啊，这东西呢，你还是提回去。”
程招娣带笑的脸瞬间僵硬了：“咋？这东西不够多是不是？村长你别急啊，我这就回去拿钱，我家婆婆这个月没给我零用钱，这都是我之前攒的……”
孟守华也看不得她这样，忙说：“你别忙活了！你不就是想要供销社售货员的活儿吗？你家二勤早就跟我提了，我也应了他啊！他没跟你说吗？”
“这是真的？村长你说话算数，售货员那位置真是给我了？”
孟守华也觉得好笑：“这还能有假不成？我是鹿泉村的村长！我能骗鹿泉村的村民吗？嘿，你看我都被你绕晕了，这谁我都不能骗啊！”
程招娣终于是放下了高悬了一天一夜的心，对李映红的敌意在这时都化作了对孟守华的感激。
“诶诶！那可真是多谢您了！那这东西我给您放哪儿呢？要不我先给你开瓶酒尝两口？”
程招娣连声应是，说着就要去开那“北大荒”。
“这大白天的不工作啦？我这写东西呢还喝酒？这些东西你还是拎回去！”
孟守华当然是想着外人见了程招娣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到自己家做客，肯定是有所图谋，那对其他想要当售货员的人来说绝对是不好的影响。然而程招娣不了解他的苦心，只一味地坚持：
“不行！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东西一定给你！”
孟守华也没办法：“你实在不拿回去，那就放那儿吧，等我家许燕儿回来让她整理整理。”
程招娣把东西放下，也就开开心心回了家。过了会儿许燕进院子，看到那堆东西，就问起孟守华。
“这是程招娣送来的？”
孟守华给她递来杯子：“你咋知道是程招娣？”
许燕儿白了他一眼，咕噜咕噜地喝完水才说：“我刚回来的时候都看见了！她一路上都是抬头挺胸趾高气昂回去的，逢人就说自己要去供销社了，对谁都是一副美的不行的样子，唯独见了我那叫一个亲切！”
“然后你就猜出这是她提来的？”
许燕去翻了翻里面的东西“那不然呢？她程招娣也真行，还送个四盒礼，槽子糕多了一斤，水果糖也多了一盒，可花了她不少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