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父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了她好一会,钱多多的脸都涨红了,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在课堂里捣蛋被老师拎起来提问却不知道答案的学生,尴尬到了极点。
随后,她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息声。
怎、怎么了吗?难道伯父认为我太蠢,不让我跟阿闻“在一起”了?
钱多多心惊胆颤地瞪大眼睛望着摇了摇头的徐父……
*
另一厢,房间里的徐母这时哼着欢快的童谣,手里拎着一把精致的桃木梳温柔地给徐闻梳着发。
她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光,眼睛微微眯起,眼中的温柔与快乐仿佛揉碎了般,散落在她瞳孔中,美得耀眼夺目。
而坐在梳妆台下的徐闻则十指收拢,在大腿上攥成了紧实的拳头,白皙如玉的手背不时还会露出刺目的青筋。
与她手心相反的是,她此刻神色淡然,不见丝毫紧绷之色,除了那双往日被温柔进驻的眼眸不复暖色外,再无异状。
“阿闻,为什么要把妈妈最喜欢的长发剪了?这么短,妈妈扎不到漂亮的辫子给你了。”
徐母脸上透出几分遗憾与沮丧,她一手握着桃木梳,一手托着徐闻一缕乌发,似在为头发的长短感到头疼。
徐闻敛下的眼眸稍稍一睁,“妈妈想要我把头发留长吗?”
徐母兴奋地点头,“头发长了,妈妈就可以每天给阿闻扎头发了。”
徐闻头一转,徐母托在掌心中的发丝顷刻间消失,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妈妈,头发已经剪掉了,不会再回来,你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徐闻凝视着自己的母亲,
一字一句地对她诉说道。
徐母望着徐闻的脸,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嘴唇颤抖,“不会的,头发、头发留长了就可以了。”
她握着的桃木梳在晃动,手指不安地捏着上头的梳柄,用力之大,好像要把自己的指甲痕留在上头似的。
“妈妈……果然是个疯子,如果阿闻想要留长头发,这头发又怎么会这么短呢,妈妈永远只会顾及自己的心情,不会理会别人,难怪阿闻会讨厌妈妈。”
徐闻用她那薄薄又好看的嘴唇说着伤人的话。
“不、不是的,阿闻说过,阿闻说过她最喜欢妈妈了,阿闻不会讨厌妈妈的!”
握着的桃木梳掉落在地,徐母抱着头,不停地否认徐闻刚才说的话,想要把他的话驱逐出脑海。
徐闻没理会徐母,单膝蹲下,捡起地上的桃木梳,手指一翻,背侧出现的“徐闻”两字令他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妈妈,这是阿闻存了一个月零花钱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希望妈妈你会喜欢。
孩童清脆的嗓音如午夜缠绕的梦境,她竟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扭曲可怕的噩梦。
“阿闻,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不是故意的,原谅妈妈好不好?”
徐母突然上前,紧紧抱住徐闻的手腕,眼泪如流水般从眼眶滑落,哭得梨花带雨。
徐闻已经见识过无数次同样的场景,她早已从最初的心疼、自责慢慢转变成麻木、憎恨。
“明明是妈妈的错,妈妈为了逃避责任,把一切推到哥哥身上,妈妈真是太坏了,妈妈是个罪人。”
徐闻摇摇头,仿佛对自己母亲拒绝承认自己所说的话而感到惋惜。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蛊惑人的味道,就像引诱人类堕落的恶魔,用她那绝美的容颜,温柔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摧毁你所有的信仰以及希望。
徐母大受打击般松开了挽住徐闻手臂的手,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瞳孔涣散,一脸茫然。
“不顾他人感想,是罪;逃避责任,是罪;疯狂,也是罪,妈妈你,就是原罪!”
“不、不是的,我不是,我不是,我没罪!是你哥哥,是你哥哥不好,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徐母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刺~激,歇斯底里地冲上去把徐闻用力一推,将她推倒在梳妆台上,梳妆台倒地,散落了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房间内的巨响把客厅里的俩人吓了一跳,徐父想也没想疾步冲进了房间内,当他看到倒地的梳妆台以及抱着头颅痛苦大叫的徐母,他厉声对着捂着额角的徐闻大吼。
“你又对你母亲说了什么?为什么还要刺~激她?这些年来你的报复还不够吗?!”
“阿闻!”钱多多紧随徐父冲进房间,当她看到徐闻捂着额角,隐约间好像见到有鲜红色的液体从她指缝中渗出时,她慌了,“阿闻你没事吧?”
徐父的怒气仍未发泄完,对着半趴在梳妆台上的徐闻继续怒骂,钱多多再也受不了了,“伯父,你说够了没有?她是你女儿,现在还受伤了,你这样责骂她有意思吗?”
“若不是他,阿瑾不会不会这样,都是他的错。”
徐父的怒容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怕,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仿佛要把她们撕碎一样。
“你既然那么厌恶她,为什么还要她回来探望你们?”钱多多这时也不顾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了,明明是伯母发病在先把阿闻弄伤了,伯父却把所有责任推在阿闻身上,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如果伯父不欢迎阿闻,那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打电话让她来探望你们夫妻俩,毕竟每次回来带点伤的话也不知道被你们摧残的阿闻能不能活过30岁。”
钱多多心疼地抚摸着徐闻额间渗血的伤口,也不理会徐父的大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柔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过去的徐闻。
“滚!都给我滚!以后再也不许来!”
徐父在她们身后怒吼,钱多多对他的怒吼视若无睹,一心扑在徐闻身上,对她额间的伤口无比心疼。
“阿闻,很疼吗?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徐闻身高整整比她高出一个头,但此刻她柔弱无力地半倚在她身上,眉头轻皱,脸面煞白,额间渗出的血液与她白皙的肌肤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多多,我头好晕。”徐闻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仿若多走几步就会晕倒当场。
钱多多搀扶着她,回首一望房间内抱着妻子柔声安抚的徐父,冷冷嗤了一声,紧接着,她二话不说,将徐闻拦腰抱起。
“多多……”徐闻发出惊呼。
钱多多瞟了她一眼,严肃地向她保证道:“阿闻,放心,我力气大,这样抱你去医院你就不怕晕了。”
徐闻:“……”
于是,钱多多以看似瘦弱之身,一力抱起比起高出许多,在她怀中长腿几乎快要拖地的徐闻走出了门口。
刚踏出门口,俩人突然迎面撞上了一西装男人。
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到那个被她撞到的男人用迟疑中透着震惊的语气说道:“钱、钱小姐?”
第25章
钱多多听到被撞得男人准确无误地说出可以自己的姓氏, 忙不迭把头一移, 望向差点被她撞跌在地的陆酉。
没错, 那个倒霉蛋正是迎面走来的陆酉。
现在的的他瞪大了双眼, 不可置信地望着俩人, 不,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钱多多。
“钱小姐的力气,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他斟酌着用词, 怕像上一次那样把钱多多惹得不高兴。
钱多多分神看了眼徐闻, 见徐闻额头的伤口已经不再继续渗血了, 她松了口气, 不过安全起见还是需要到医院做个检查,万一脑震荡了可不行。
“抱歉,陆酉警官,阿闻的头磕到了, 我要送她去医院,我们下次再聊吧。”
钱多多急着要离开, 不想浪费时间在这, 便迅速与他道别。
陆酉飞快瞥了一眼徐闻的伤口,被钱多多拦腰公主抱的徐闻双手搂着钱多多纤细的脖子, 露出一个抱歉而羞涩笑容。
“陆警官你好。”
“徐小姐你好。”
俩人互相打了招呼。
“钱小姐, 绿湾疗养院有医疗部, 你要不要直接带徐小姐过去做个检查。”陆酉见她如此着急,便向她提了个建议。
钱多多心中一喜,“医疗部在哪?”刚问完, 她又担心徐闻磕到的是脑袋,疗养院没有ct检查的话,万一只是随便包扎一下留下一堆不知道什么的后遗症可怎么办。
她正要拒绝时,只听见陆酉补充道:“医疗部基本设施齐全,钱小姐可以放心。”
“阿闻,你觉得怎么样?”钱多多搂着徐闻,感觉她的身体好像沉下了些许,为了保持先前的高度,她托着她的大腿向上用力一提。
“啊——”
徐闻发出一声娇~喘,方才还惨白一片的脸庞浮出一丝红晕。
钱多多听到她的娇~喘后,脸色露出了别扭之色,耳廓红红的她缓慢地把头扭到另一边,心虚地望向窗外的绿叶。
阿闻她真是的,怎么可以当着外人的面叫得那么勾人呢。
心里一阵沸腾,钱多多感觉到自己托着徐闻的手愈发烫手,好像自己怀中抱着的就是个火炉,烫得她那叫一个火热。
“需要我带路吗?”
陆酉身子一偏,手一伸,绅士地做出一个带路的姿势。
“谢谢你陆警官。”徐闻在钱多多怀中抿唇而笑,一双眸子黑得不见底,搂着钱多多脖子的双手略略收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