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眼瞅着祠堂内看热闹的人群起了骚动,身为管事的秋生怎能不管,微微一挪步将两人请到了一侧,甄选美人的大事才得以继续进行。
可是杀阡陌的美貌和怡然自得的神情,哪里是能令人轻易忘怀的。就是站在角落里,秋生仍然能感受到背后火辣辣的目光。
额前不住地冒汗,同一旁的安雨解释道:“按着族内的规矩,入选的女子都是要以扇遮面入内的。玉蝉小姐您来得急,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扇子……”
意思是让他们两个在外边等着咯?安雨恍然大悟。
“那请问,需要什么扇子才能进去?”安雨不急不忙地笑道,“羽扇、竹扇、团扇、折扇、檀香扇、象牙扇、芭蕉扇、葵扇、白扇、彩扇、绢扇、丝绸扇、羽扇、玉雕扇……”
“您呐,要什么扇子,我便去跟您拿什么扇子。”一口气报了十几种扇子的名称,安雨自己也觉得有些累。
秋生听得是一脸错愕,没想到这小丫鬟竟知道这么多扇的种类,忙回道:“并无甚细的要求,只要是素白扇面即可。”
“哦,那便和其他选美的姐姐们一样,用素白的团扇吧。”
安雨手往背后一背,便掏出来了一把质感上乘的素锦团扇,笑眯眯地递到了静观其变的杀阡陌手中。
整个过程快得人眼都捕捉不到,秋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雨想变戏法一般拿出来了一把扇子,还朝着自己和善的笑了笑。
一阵冷汗,秋生又一次拦住了抬步向内走的两人。
干巴巴地说道:“凡是入选的女子,都会去找养鱼的鱼爷请他梳头插簪的,以祈求选美顺利。玉蝉小姐,这轮到您还远着呢,要不您先移步也去梳妆一下?”
族长交代过,不插簪的女子不许参选,就这么放人进去,他也不敢破了族规啊。
杀阡陌紧锁眉,脸上浮出几分薄怒,双瞳剪水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凛意。
美人的一笑一嗔都让人神魂俱醉,看到秋生痴住,安雨心里阵阵打鼓。
杀阡陌平素最爱美貌,平日里梳断了一根头发便心疼半天,怎么会容忍素不相识的人去给自己梳妆?
这下人也是,几次阻拦葫芦里卖的也不知道什么药,真把这小祖宗弄烦了就不好说了。
因着杀阡陌有口难开,安雨便自发性替他瞪了秋生一眼,可惜年纪太小,拼了命地瞪大眼睛人家都没看懂什么意思。
“不必了。我家小姐的运气自然是极好的,不劳您费心了。”
秋生见拦不住一阵哀叹,忙小跑去寻了族长,这边选美的第一轮“青鱼吻影”还在条不紊地进行着。
安雨站在喝彩的百姓中,淡定地听着人们的惊叹,一眨不眨得看着杀阡陌素扇掩面走到了第一缸鱼边。
所谓“青鱼吻影”,便是让美人在养着老青鱼的缸边移开遮脸的团扇,好美的青鱼看到美人便会忍不住浮上来去亲吻。
只要青鱼浮上来,便算是“吻了”,可以进入下一轮甄选。
一人唤道:“秋玉蝉,出。”
安雨昂首挺胸,深呼一口气,不慌不忙准备迎接下一刻众人的欢呼。
……然而,并没有。
缸里的青鱼,沉了。
“不吻,下一缸。”
揉脸,一定是错觉,是错觉!后面还有两缸呢!
“不吻,下一缸。”又一人扬声宣判。
安雨已经不敢看杀阡陌黑如锅底的脸了。
怎么办?好想冲上去把缸里的鱼掏出来洗洗眼睛啊!
有这种想法的人想必不止安雨一个。
坐在祠堂檐下的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已经焦躁地坐不住了,交头接耳地好似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回头一看,所有围观而来的玲珑镇百姓皆是伸着脖子,屏气息声地看着这绝世容颜的女子走向最后一缸青鱼。
安雨觉得杀阡陌肯定快气炸了……
行走如飞,丝毫没有女子的任何娴静气息,怒气冲冲杀阡陌的眼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原有的红色。
再恶狠狠地一盯这水面,缸中毫无灵智可言的青鱼纹丝不动,看得人都恨不得把这鱼祖宗托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个绝世美人,难道这青鱼也看不到吗?不是说祠堂里的老青鱼挑美人挑得最狠吗?
旁人的众说纷纭不听也钻进耳朵里,搞得安雨一个头两个大。
约莫过了几息,还是毫无动静,有人发出判决了:“不……”
众人发出遗憾的唏嘘声,杀阡陌仍然狠盯着那缸鱼,眼神狠厉地好似见到了仇人,
“吻了吻了吻了!老青鱼吻了!”有人连连叫道。
大水缸中的青鱼,如同醉了一般在水中划拉着鱼鳍,渐渐露出了水面。鱼嘴一张一合地,不停吞吐着水流,已是承认了此人美人之名。
安雨也喜出望外,赶忙撸着袖子,踮脚给杀阡陌擦汗。杀阡陌只低着头,拿绢布细细擦拭着纤细净白的手指,又看傻了一群人。
相对于面上的云淡风轻,安雨知道他必定在腹诽着什么。
杀阡陌:他奶奶的老瞎鱼,居然不浮上来。连这最后一缸鱼,还是我把它托上来的。等到没人的时候,我一定要把这几条没眼力劲的鱼给宰了,煲汤喝!
安雨:……
合着真的不是鱼儿自己浮上来的啊!
杀阡陌:嗯?阿婵你那是什么表情?
安雨:计划着晚上怎么煮鱼汤的表情……
杀阡陌本是瞪圆了一双眼,眨了眨,又变成了弯弯的月牙,还顺手捏了捏安雨软软的脸颊肉。
安雨无奈之极,对于孩子心性的杀阡陌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人打心眼里就把自己当成了软糯可欺的孩童,下手有度也不疼,忍忍就算了。
在他人的眼中,少女的脸庞如同腰间的荼蘼花一般好看,戳着侍女的手指如葱白一般。没有喜上眉梢,也没有那么的无动于衷,恰到好处的淡然美得像是一幅画。
鼓声铿锵响着,欢呼声骤停,厅堂上德高望重的老者肃然而立,身侧的男子已朗声传道:“入选之女子,后院定影——”
这边杀阡陌还在作弄着安雨出气,对于此情此景仿若未闻。那边已有人施施然地走来,低声提醒道:“玉蝉小姐,您该前去后院‘红鱼定影’了。”
安雨回脸,这才发现人已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了他们两个还呆在原地,忙低头携着杀阡陌往后院走。
“红鱼定影”,入选的女子需有“沉鱼”之貌,让祠堂后院池子中的老红鱼羞愧地沉下去。经过了这一试的女子,才能成为今年当选的扇面美人。
那一侧等待的女子已少了许多,十几人的复选简单的无话可说,只要给鱼看一眼便定出了胜负。趴在廊上的男女老少皆翘首以盼,水中的一条红鲤鱼若隐若现。
凝神看了那池中的鱼半晌,杀阡陌微微皱眉,好似有些不解。却还是没说什么,在安雨期盼的目光中看向了池中的老红鱼。
安雨和一群人趴在栏杆上,静静等待着结果。
“哎,小丫头,那个便是你家的小姐吗?” 一男子人抱着个空酒壶凑了过来,咧着列缺的嘴,笑着问道。
安雨不知这人是谁,但还是回道:“正是。”
那半醉半醒的男子伸出两指虚空笔画了两下,又摇摇头,仰首又饮了一口花酿:“别看啦……看……看也没用,你家那小姐,是不可能当上扇面美人的。”
“为何?”安雨面带惊诧。
如杀阡陌这般美貌皆是有目共睹的,要是还不能入选,岂不是苍天无眼了吗?
“为什么?……呵……因为她没给我鱼爷梳头钱啊,来了也是白来。”
安雨晃神,手里还拿着方才那柄素面团扇,望了一眼池子,回首挑眉:“老爷子,这话可说不定呢。”
“嗤——”那男子顿觉好笑,嗤笑出声,“鱼爷说的话,你都敢不信?你别看那你家小姐绝世之姿,没让鱼爷给她梳头插簪,这辈子她也别想当了扇面美人。”
这话说的,倒好像他是那送福祉的菩萨一般了,没了他就是背运。
“我不信,您也别唬我,咱们等着瞧就是了。”安雨抿紧了唇,指间灵活把玩这素面团扇,转动间便成了花。
别说她不信这人的狂言,就是他说对了,杀阡陌又怎会容忍自己比不过一干平庸的女子?
“呵呵。”那人不再多言,无骨般依着墙壁,半眯着眼睛瞧着池子中间的情况。
而这边,并没有安雨所想的那么好。
也许是今日出师不利,八字犯冲,这池子里的老红鱼也跟瞎了眼一般,死活就是不肯沉下去。
看着老红鱼头顶上那簇成一团的肉疙瘩,杀阡陌心烦之时又一次怒上心来。
沉鱼沉鱼,但这鱼怎么就比那个黑山还要丑呢?看得人一阵手痒,真想拿刀把它头给削了。
非常之时,非常做法。
杀阡陌二话不说直接分出来一丝神识,把这碍眼的老红鱼摁到了池子底,叫这条臭鱼死活都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