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依一撑着虚弱的身体,旁若无人地从桌上拿过一个大海碗,从茶壶里到了一碗水,嘴巴撇开碗边,咕咚咕咚,一口气把一碗水喝完了。
两天一夜水米未进,她嗓子都要冒烟了,嘴唇更是干裂得出了血。
“娘,有饭吗?”张依一一碗水下肚,总算是活过来了。
尽管对自己的穿书之旅百思不得其解,可她不得不面对现实,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填饱肚子。
“有,中午给你留的饭菜还在锅里呢,你先垫垫,很快就能吃晚饭了。”不等王秀芝开口,张铭恩抢先说道。
张依一小声嗯了一声,飞快地扫了一眼张铭恩。
张铭恩做为书中的男主,能从一个乡下青年成为副营长,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他作战勇敢,有勇有谋。在四四年的车桥战役中,年仅二十岁的张铭恩和鬼子拼刺刀,一人挑了四个鬼子。
外形上,张铭恩生得高大英俊,浓眉大眼,是标准的美男子。因为读过几年私塾,他身上少了些粗狂,多了些文气。
杨碧玉上前一步,主动拉住张依一的手,白皙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翠翠,你睡了两天,可把大家吓坏了,你大哥让你二哥请了大夫,幸好大夫说没事,你只是中暑了。”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女主,张依一仔细地打量着杨碧玉。
不愧是人见人爱的女主,杨碧玉的外貌的确出挑,一张尖尖的瓜子脸,高鼻梁,樱桃小嘴,柳叶眼妩媚含春。尤其是她看人带着三分笑的娇美姿态,更是让男人抓心挠肝。
杨碧玉梳着女军人常见的齐耳短发,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塞进土黄色的军裤里,腰上扎着武装带,柔美中带着英姿飒爽。
张铭恩和杨碧玉,这两人还真是一对璧人!
张依一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她总觉得杨碧玉的笑有点假,还有她看似关心的话,好像也不大对劲儿。
果然,就见王秀芝翻眼瞅了张依一一眼,撇了撇嘴说:“你可真会晕,一晕就是两天,地里的稻子都是狗子虎子小朵三个人割的,小朵手都磨破了。”
张依一垂下头不做声,心里却在骂着王秀芝这个缺德的死老婆子。
这老婆子平时把张翠翠当牛使,家里三亩水田,两亩山地,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干。别看张翠翠瘦小,可犁地、插秧、割稻,顶得上一个男劳力。
因为张翠翠晕倒了,张小朵才不得不去割稻子,刚干了两天活王秀芝就心疼了。
“翠翠,赶紧吃点吧,饭菜还热乎着呢!”张铭恩从灶房里端来了饭菜,一碗米饭和一碗炒豆角。
“谢谢!”张依一淡淡地扫了一眼张铭恩,语气疏离地道了一声谢。
张铭恩一怔,错愕地看着张依一,心里突然燃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总觉得这丫头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记忆里,这个傻丫头胆小羞怯,他拉她一下小手,她都会像个受惊的小兔子,羞得不敢看他,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他。眼睛里的爱慕和崇拜,藏都藏不住。
可如今,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爱慕和崇拜,只有陌生。
张依一无视张铭恩探究的目光,只顾埋头吃饭。正吃着,就听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娘,我累死了!”
进来的是张铭恩的妹妹张小朵,刚满十三。张小朵一进门就直奔八仙桌,端起茶壶,直接嘴对嘴喝了起来,看得张依一直蹙眉头。
紧跟着,一个五官端正、身形高大壮实的年轻男人也进来了。
看到这个男人,张依一心里本能地一暖。这是张铭恩的弟弟张虎子,整个张家,只有他和张建国对张翠翠好。
张翠翠上辈子死的时候,还是他把张翠翠的骨灰带回老家,埋在了张家祖坟。
“二哥,你喝水!”张依一倒了满满一大碗凉开水,递给了张虎子。
“翠翠,你好点了吗?”张虎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依一,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关切和心疼。
“谢谢二哥,我好多了!”张依一冲张虎子一笑,露出两颗甜甜的小酒窝。
“好了不下地干活?你真会躲懒!”张小朵的声音蓦地尖锐起来。尖利的声音,差点贯穿了张依一的耳膜,她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耳朵。
“你才干两天活就咋呼着喊累,翠翠长年累月的干活,啥时候躲懒了?平时,地里的活不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张虎子瞪了张小朵一眼。
张虎子只有在农忙的时候才回家帮着干活,平时都是去镇上打短工挣点油盐钱。他虽然很少在家,可也知道小妹和媳妇合起伙来欺负翠翠。
“翠翠又不用奶孩子搂孩子,不干活干啥?”张虎子的媳妇赵香草双手掐着并不显怀的腰肢进了屋,心里就像是打翻了醋瓶,酸的不行。
赵香草是张家传宗接代的功臣,嫁进门四年生了一男一女。这不,肚子里又怀了老三。
杨碧玉亲昵地挽住赵香草的手臂,“香草,天这么热,你多喝些水,免得…呕…”杨碧玉话还没说完,就呕了起来。
张依一玩味地看向了杨碧玉的腰腹部,唇角扬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第3章
张依一看着张铭恩追到了院子里,手忙脚乱的顺着杨碧玉的后背,不由得眼睛眯了眯。
她记得书里写的是,从老家回到部队,张铭恩杨碧玉就领了结婚证,结婚后七个多月生下了大儿子张建国。也就是说,杨碧玉现在已经怀孕两个月左右了。
张依一在心里骂了一声狗男女,这时候的人这么保守,这俩人就**的勾搭上了,还未婚先孕,尤其是张铭恩还是有妇之夫。这要是在早些年,是要被沉塘的。
“不让你吃韭菜,你偏要吃,不知道碧玉不能闻韭菜味吗?”王秀芝狠狠地瞪了赵香草一眼。她平时虽然高看赵香草,可在杨碧玉这个有本事的城里媳妇面前还是差了一截。
“人家害喜想吃韭菜盒子,就她娇气,我都怀三个了,也没这样!”赵香草小声嘟囔着。
“你是啥身份,碧玉是啥身份,你能和人家城里的洋护士比吗?”王秀芝撇了撇嘴,不屑地睨着赵香草。
张依一冷眼看着王秀芝和赵香草争执,看来,杨碧玉怀孕的事,整个张家都知道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张翠翠上辈子的悲惨命运,心里为张翠翠不平。张翠翠是四十岁那年去世的,死的时候还被人唾弃。
六九年文.革,张翠翠被人举报搞破鞋,脖子上挂着破鞋游街,她受不了屈辱投河自尽。张铭恩和杨碧玉嫌丢人不愿意管她,还是张虎子从老家赶来,将张翠翠火化后,带着张翠翠的骨灰回了老家。
晚饭后,一家子围着张铭恩和杨碧玉,听他们说部队上的事。张铭恩说到精彩处,王秀芝猛地一拍大腿:“我儿就是能耐,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就能当团长了!”
张依一懒得凑这个热闹,就去了灶房烧水,准备洗头擦身。
带着张翠翠的生活技能,张依一熟练地生了火,很快就烧了一大锅热水。
她用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两瓢凉水倒入了洋瓷盆,又从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兑进去,伸手试了试水温,这才端着盆去了院子里,松开了盘好的发髻。
张依一没想到张翠翠的头发这么长,一头茂密的乌发垂到了腿弯。
她把头发拢到了胸前,盯着乌亮的长发看了好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张翠翠,对不起了,我虽然很喜欢你的这一头好头发,可实在是太不方便了,现在我做主剪了,希望你别怪我!”
新生活从头开始,她才不要梳老气的妇人髻。张翠翠和她一样大,正是二十岁的好年纪,她要替可怜的张翠翠活出人样来。
张依一散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不顾堂屋里目光各异的的几个人,淡定地从放针线的箩筐里拿出剪刀,转身回了院子。咔嚓一剪子,一头及膝长发,转眼间变成了披肩发。
张依一弯腰捡起满地的头发,觉得有些可惜了。要是放在自己所处的年代,张翠翠这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能卖上千。
“翠翠,好好的怎么剪头发了?”张铭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张依一的背后。
“热!”张依一惜字如金,不愿和张铭恩多费口舌。
“哦,别用皂荚洗了,难闻,碧玉那有香胰子,我去给你拿!”说完,张铭恩就回了堂屋。
张依一望着张铭恩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眉头紧紧蹙起,他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张铭恩的手里拿了一块形状似香皂的东西过来,递给了张依一,“翠翠,这些年你辛苦了,家里全靠你了,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照顾我?你拿什么照顾我?你都当了陈世美了,还想树牌坊?你不会是想享齐人之福吧?”张依一一向毒舌,她毫不留情地讥讽着张铭恩。
月光下,男人英俊的脸笼罩着一层银白色的光辉,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好看几分。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对他有成见,做为颜狗的张依一,还是很吃张铭恩的颜的。可惜,张依一看不上他的行为。
“你想哪去了,我把你当妹妹,你怎么这么想我?”张铭恩一下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