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明明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女人却还要强词夺理。
“你是新来的吗?你经济人是哪位?”王总见她穿着练习生的服装,直接开口训斥。
叶眠风是他朋友介绍过来的风水大师。朋友还特意叮嘱过他,不要看对方年轻就心生怠慢,那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白胡子老头也未必比他有本事。
而那个练习生,估计是刚进公司的,莽莽撞撞,这种性格就算出道了恐怕也能惹回来一堆麻烦!
两相比较,他自然是完全站在叶眠风这边的。
叶眠风看完了自己的手,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女人身上,口气温和地问:“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名字,你介意把名字告诉我吗?”
王总看看叶眠风,再看看那个素面朝天五官很美却有点土气的练习生,整个人都哑巴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人家叶大师根本不需要他多嘴,还态度如此温柔地问对方名字,怕是看上人家了吧……
那个练习生转动了一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回答道:“介意。”
“嗤!”王总还是忠实地站在叶眠风那一边,开口斥责道,“你个新人,怎么跟贵客说话的?”
王总在公司艺人里的口碑一直都不好,他虽然不会潜规则艺人,可做过不少把牵线搭桥的交易,公司里一直都有“远离王总就等于远离危险”的说法。
练习生把背包甩到身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再见!”
再见两个字还没落地,她拔腿就跑,一溜烟地就没影儿了。
“王总,”叶眠风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在他眼前晃动一下,主动把话题给拉了回来,“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哦,风水的问题,其实还是要从易经的卦位说起……”
他科普了两分钟的《易经》,忽然脸色一变,肃容道:“不好意思,我想去楼梯间看看,王总你就回办公室等我好了。”
他说走就走,疾步生风,虽然是第一次来,这就精准地进入了员工通道,带着手套的手拉住门卡手,连指纹都没打,就直接拉开门进去了。
王总不禁感叹:“厉害喽。”
叶眠风不是公司员工,指纹是不被录入在系统的,但是他在这幢楼里熟悉就得跟自己家闲逛一样,指纹机虽然也不是什么高科技的玩意儿,但是对他来说这是形同虚设。
高人,真不愧是玄门最出众的年轻人!
叶眠风走进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刚才他碰到那个练习生的时候,还担心对方会把自己那些可怕的想法全部硬塞进他的脑子里,但是——没有。
就在他跟她接触的一瞬间,什么都没有,没有脑内的小电影,没有心理活动,也没有各种各样的抱怨和怨恨。
于是他忍不住就去问了对方的名字。
他发誓,这是初次见面,他真的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就只是好奇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她应当是一个普通人吧?
如果连普通人都能做到,那么他应该就能想到办法摆脱目前的窘境了。
可是就在一分钟前,那个女人的心理突然出现了在他的脑海里,只是那个内容嘛……
“这人可真奇怪,王海荃名声这么差,他居然还主动跟他走在一起,就不怕被卖了?该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不过皮肤倒是挺好的,又白又细,零毛孔,可恶,一个男人的皮肤都比我好。”
“他刚才问我叫什么,该不是看到我的额头上的痘痘,想要教我如何保养皮肤吧?那个Peter上回就是这样的,看上去就gaygay的。”
“过两天房子的租期就到了,我的房租都还没凑够,管人家闲事干什么?”
“我要不……等下还是提醒他一下,看他长得这么瘦弱,被折腾一回可能就不活了……”
叶眠风笑够了,那表情也越来越古怪:他……很瘦弱吗?
玄门的男人哪有瘦弱型的?从小就要接受各种训练,别人家的孩子在看动画片玩游戏的时候,他们都在接受艰苦的强化训练,没有松懈的一天。
他第一次,碰到一个很弱小的普通女人,她却担心他活不下去……
这个时候,正好苏源景打了一个电话进来:“喂,你下周有空吗?我这边有一桩生意,是考古队委托过来的,很好玩,来不来?”
叶眠风笑道:“不来了,我有事要忙。”
“你,有事要忙?”虽然看不见苏源景的脸,可是光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很震惊,“你还能有什么事忙?东家跑了一条狗要你找回来,还是西家怀疑自己被人陷害了要你救?这种事情有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像你这种人,就等着单身一辈子吧——哦,对了,要是你真嫁不出去,等我的女儿长大了,我就做做好人,把她嫁给你啊。你记得照顾好她。”叶眠风笑骂道,“不跟你废话了,我真的忙,我碰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我得去阻止她干蠢事。”
与此同时,还是练习生的聂嫣然鼓足勇气,毅然冲进了楼梯间。
她才刚从家乡来到这座大城市,她出身在一个重男轻女的糟糕家庭,她见识过许多残酷的事情,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使她力量微薄,可是一句提醒还是能做的——这也是她仅仅能做的了。
……
叶眠风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虽然说不上惹碎一地芳心,到底也是令人扼腕叹息的。毕竟在玄门当中,真正能够嫁的男人就那么寥寥几个,剩下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作为“牛鬼蛇神”大部队里的领军人物苏源景,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掉了手里的筷子:“喂,你把刚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这到底是我幻听了,还是你疯了?”
叶眠风在电话那头笑得很舒畅:“不重复,没听错,我也没疯。”
苏源景伸手按住额头:“我头晕,让我歇歇……”
结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更麻烦的则是叶家那群情涌动的小情绪。叶眠风是叶家的天才,家族倾斜了大部分资源在他身上,并不是白白付出。
此时此刻,叶老先生恨不得亲自动手打死他这个不孝子。
他们玄门向来都是内部相亲然后联姻的,跟普通人结婚生子,下一代有很大概率会是瞎炮。而且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能够理解他们这群小众人群吗?
除了恐慌害怕,就是把他们当成怪物。
像他们这样的人,自己跟自己玩不好吗?
叶眠风不慌不乱地跑了一趟书店,买了两本,摆在心力憔悴的老父亲面前:“我有实质证据,证明嫣然是最适合也最理想的结婚人选。”
叶老先生瞪着面前那本《神怪大辞典》,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证据啊,”叶眠风直接把辞典翻到其中一页,“来看看这个词条,唔,‘聂家香火’,出自《搜神记》卷四,聂家有一老媪甚贤,时有精风鉴者往来止宿其家……后指点一穴为葬地,其人祝曰,愿代代为阴官。”
叶老先生:“……”
“而我们叶家,那就太多了,你看叶藏质,唐时人,创道斋于天台玉霄峰。还有叶昌龄,明时人,正德年间大旱,以墨笔作画,掷笔空中,白气上冲,雷电交作。”
叶老先生拍桌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聂家可是代代为阴官,怎么会配不上呢?”叶眠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就觉得这实在是太配了。真要计较的话,还是我高攀了呢。”
叶老先生抡起手边的青花瓷茶杯,用力朝他脸上扔去。
叶眠风一侧头,准确地避开了攻击他的物件,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襟,安抚道:“爸,你别生气啊,这真的是好事。”
“好事?好事?!”老先生咆哮,“真是好事你怎么不去娶沈家的女儿?虽然是旁支,可配你绰绰有余!当初都在台面底下约好了的事情!”
叶眠风立刻翻动辞典,义正言辞地表示:“沈家不行,你看他家出过这么多和尚……秦风,赶紧拿速效救心丸来,爸的情绪不太好——”
……何止是“情绪不太好”,简直就是要气疯了好吗?
沈家在玄门当中可是一等一的地位,沈家肯同叶家联姻,那是屈尊下嫁,谁还敢非议沈家出过很多和尚,反正只要不出尼姑就好了嘛。
……
可是口头约定也是约定,违背当年约定的是他叶眠风,他总还是要亲自上门道歉。
沈家的新任家主刚刚上任,正是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沈正清。虽说两人都是玄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但是一直以来,就是见面点头的交情。
“既然当初就只是口头上说过一句,没有白纸黑字的婚书,按照现在的情况,当然是可以不作数的。”沈正清探究地看着对方,“只是有一个问题。”
就算玄门的规矩很多,可这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真有婚书,要是两个人互相看不上,难道还能把他们绑在一道吗?
“……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