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一看,是出了血,许是刚才砍柴木划的。
伤口也不太深,但也是结结实实的口子,伤口边缘的血迹稍稍凝固了。他本想着随便处理一下,转头就打消了念头,朝蒋璃一伸胳膊,“怎么办?”蒋璃刚把水壶打开想喝水,见状,恨不得把水都泼他身上。都能在狼群里把她救出来的人,不过一道伤口,问她怎么办?懒得多跟他废话,将水壶盖好后往上一扔,“爱怎么办就怎么办。”陆东深接过水壶,笑了笑,打开,用水清洗了伤口。蒋璃虽说没帮着处理伤口,但也能瞧出伤口的深浅来,等清洗过后,她看似随意问了句,“划伤的时候没觉着疼啊?怎么流血了都不知道?”
陆东深拧壶盖的动作微微滞了一下,紧跟着微微一笑,“没注意。”
四两拨千斤。
可蒋璃是敏感察觉到他刚刚的反应。
心中狐疑更重。
受伤的又是左胳膊。陆东深没给她时间想太多,坐了下来,壶放一旁,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势就跟她背对背靠着了。蒋璃一愣,反应过来后身子往前倾了一下,陆东深却喜欢故意逗弄她,顺着劲后倚,压得蒋璃快透不过气了。
“陆东深,你给我起来!”
陆东深双手交叉于胸前,十分逍遥,偏过头,“还躲不躲了?”
“不躲了,你坐直!压死我了!”蒋璃气得咬牙。陆东深满意她的态度,坐起身,蒋璃这边的腰快被压断了,挺直了身后,还没等缓过神逃离,陆东深又靠过来了,早于蒋璃呵斥前开了口,“靠一会儿,我是个病人,刚才又入谷又砍柴的,现在又虚了。”
虚……你大爷的。
蒋璃强压了想要骂人的冲动。
想把他推走,陆东深又懒洋洋地开口了,“蒋姑娘义薄云天的,总不能看着我虚得下不了山吧?”
一句话彻底打消了蒋璃的念头。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真要是下不了山,那吃亏受累的肯定是她。依照现在陆东深的流氓行径,怕是到时候借故让她背下山都有可能。
蒋璃忍了,不动。
陆东深倚靠着她,呼吸着来自她身上的清香,晒着被叶脉过滤后的阳光,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了句,“聪明的姑娘。”
蒋璃不吱声。
心想着尽量别招惹他,也不给他任何落下话柄的机会。
要不然,粘包赖。
见她不搭理自己,陆东深也没恼。
两人彼此靠着,彼此借力,倒是松坦了不少。
陆东深从衣兜里掏出个物件,蒋璃跟他背对背,也不知道他拿了什么东西。
很快,悠扬的曲调响起。
像是陶埙的声音,却又比陶埙低沉。
曲子幽幽,听着苍凉又绵长,静寂又旷远。
蒋璃忍不住阖眼。
呼吸间是苍苍松木香,曲调似将她带入禅寺、大漠,又随着叶落和浮云领她进了寻常巷陌,掬水望月,盈盈入耳的只有埙声。
又像极了陆东深的嗓音,浑厚低沉,令人入迷。
曲子不长。
落音后,蒋璃却还沉浸其中,忍不住问他吹得是什么。
陆东深这次没逗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她拿过一看,诧异,“竹埙?”
“竹埙。”陆东深肯定回了句。
取毛竹的一截,打磨精细光滑,孔眼圆润,前后共有九孔。蒋璃拿在手里,冷不丁想昨晚他坐在桌前在削竹打磨,更是惊愕,“你做的?”
“嗯。”陆东深懒洋洋应了声。
蒋璃扭头,“你还会做乐器?”陆东深转过来在她身旁坐着,一手于她后背撑地,一手拿过竹埙跟她说,“没什么难的,你看一遍也能学会怎么做。毛竹好找,随便取来一段,估摸在竹节之下5公分处锯断,劈开一段削楔形,拼接,再粘牢头段,头子上开吹孔,楔形管挖音孔就可以了。”
蒋璃光顾着听了,也忘了此时两人贴得很近,闻言后感叹,“这做法听着就复杂。”“听着复杂做起来简单。”陆东深看着她,眼底盈盈笑意,“还是南深教我的,我弟弟那个人,但凡有孔的就能吹响,有弦的就能拉出动静,各色乐器原理和制作他也是最专业的。”
蒋璃是听过陆南深本事的,心想着这陆家儿郎真是个顶个的能耐。
小小竹埙拿在手里,清凉滑润得很,一点毛茬都没有,上头还绘有七彩吉祥符,应该是陆东深照着她以前符包上的图案画的,倒是挺令人爱不释手的。
陆东深见状后问她,“喜欢吗?喜欢的话就送你。”
“喜欢,但是不会吹,放我这浪费。”蒋璃说着要还给他。
陆东深将她的手连同竹埙一并握住,轻笑,“我教你。”蒋璃其实也是挺好奇一截小小的竹子怎么就能吹出那么好听的旋律,便没拒绝陆东深。陆东深给她讲了竹埙的发音技巧,手把手教她如何按孔松孔,她试着吹响的时候,
他就顺势揽住她的腰。蒋璃浑然不觉,一门心思钻研竹埙。
第419章 还清了
没耐性的人终究是不可能学得长久,蒋璃在试过N遍都吹不准音调后将竹埙往陆东深手里一塞,“不学了,太难了。”她是没什么音乐天赋,从前也不觉得陆东深在音乐方面有什么造诣,今天才知道他是尚且高过她一段,许是陆家骨子里就有这种基因吧,否则陆南深怎么就成音乐天才了?
陆东深被她的样子逗笑,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就不能有点耐性吗?”
“这么个破玩意有什么好学的?要学也得学点高难度的。”蒋璃给自己开脱。
“行啊。”陆东深瞅着她,低笑,“过几天我做支萧,你吹箫给我看。”
“吹就吹。”蒋璃是最经不起激的,“不就是吹箫吗?我——”
接下来的话生生咽下去了,因为冷不丁就想起曾经缠绵画面来,脸噌就红了。
陆东深打量着她的脸,“脸怎么又红了?”
没等蒋璃回答,他故作恍悟,搂紧她的腰,凑近她,笑得性感,“你是想说,你又不是没吹过,对吧?”
蒋璃被他这话刺激得心里一激灵,这才发现两人离得太近,更甚者自己都是半靠在陆东深的怀里,气得刚要怒骂他是个流氓,却一下子停住了。陆东深软玉在怀,哪会那么轻易放手?又见她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脸颊如染了桃花的粉红,心里对她的喜爱更甚,更想着要亲近一些,就忍不住低头来吻她,却听她低低说了句,“别动。”陆东深一愣,只觉得身后像是有阴风掠过,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有什么东西像是穿过叶隙直冲,紧跟着是“嗖”地一声,锋利的刀尖穿风而过,那东西发出一声嘶响就没动静了。
一切发生太快,不过两三秒里。
陆东深回头一看,竟是条斑花蛇,被芬兰刀死死扎在了树干上。目测能有两米多长,女人小手腕般粗细,朝着这边死命挣扎了一下,然后蛇头一垂没气了。
打蛇打七寸,蒋璃不偏不倚,穿中了蛇身七寸。
陆东深这才意识到刚刚有多危险,看了看蛇,又看向蒋璃苦笑,“温柔乡英雄冢,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没我这温柔乡,陆先生早就没命了。”蒋璃起身,“还清了。”
陆东深愣了些许,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还清了”的含义,是还了他刚刚的救命之恩。心里暗笑,小姑娘还是记着仇的。
蒋璃那边已经抽了刀,花斑蛇已经死透了,落地后一动不动。陆东深走上前,蹲身看了一下,着实后背都凉了。树林越是茂密就越是多蛇虫,瞧着这花蛇的纹路和脸型,是毒蛇不假,能在祈神山上存活下来的蛇哪会是一般毒蛇?怕是刚刚他如果真被这蛇咬上一口,那丧命也就是瞬间的事了。
想他在户外向来小心谨慎,这种后知后觉还真是从没有过,看来是一心顾着怀里的温存了。蒋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跟他说话,毕竟刚刚的一幕现在想起来还尴尬呢,拖过蛇,刀尖划开蛇腹,利落地取出蛇胆。又拎了水壶上前,倒水将那蛇胆冲洗了一番,直接递到陆东深嘴边,“吃了。”陆东深自认为自己是克服了些洁癖症,但不代表闻着蛇胆这股子腥气味不恶心,起身躲开。蒋璃没容他躲,他后退她就上前,手心一直托着蛇胆,跟他说,“这可是好东西,能除热祛湿,延年益寿。”
陆东深打死都不会吃的,“蛇胆不能生吃,有寄生虫,吃了上吐下泻头晕目眩,这些道理你不会不知道。”
“我打小不知道生吃了多少蛇胆,怎么没见上吐下泻头晕目眩?陆东深,你怎么这么矫情?你不是虚吗?我给你补补。”
陆东深闻言马上背起竹筐,连带的将两捆柴一并背上,“逗你呢,不虚了,走吧,下山。”
“真不虚了?”蒋璃压笑,与他并排而走。
陆东深见她没有强迫的意思这才放心,清清嗓子,“现在突然觉得身轻如燕健步如飞了。”
“我瞧瞧。”蒋璃拦在他面前,一双明眸沁着笑,上下打量着他。
她的笑令陆东深一时间失神,像是这么无拘无束的,他怀念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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