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牛奶分你一半 (嘉予)

　　眉头一蹙，烦躁从眉宇间争先涌了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两个人还像小学生一样凑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冰淇淋、看漫画？
　　幼稚无知，两个白痴！
　　周时忆嘴角撇了撇，眼睛恹恹盯着试卷。
　　头顶的风扇呼呼转着，将前面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裹着风吹来，眼前的试题慢慢便看不进眼睛里去。
　　真吵。
　　水笔敲了敲桌面，陈陈下意识转过头来，撞见周时忆满脸的不耐：“安静点。”
　　陈陈一愣，就见他将笔往旁边一放，埋头趴在了桌上。
　　咦，千年学霸周时忆同学竟然也要午睡了。
　　陈陈眨了眨眼睛，睡就睡唄，那么凶做什么。
　　她转身，一巴掌拍在林炎胳膊上，用气声说：“小声点，我同桌要睡觉了。”
　　林炎：“……”
　　******
　　李若仪吃了包感冒药，趴在桌上睡了一觉，感觉还是不太舒服，头昏昏地沉，嗓子也疼。
　　本着舍己为人的想法，下午第一节 课，陈陈主动和她继续换座位。


第一节 是英语课，严肃古板的英语老太走上讲台，如女皇般扫视着全班，“昨天发的试卷拿出来，我们讲一下。”
　　陈陈上午才马马虎虎把试卷补完，最后一段阅读理解还是趁着周时忆课间去厕所时偷偷抄的他的答案。
　　临近期末，周时忆变得越来越铁面无私，以前还会网开一面给她抄一抄作业和试卷，现在任凭她说破嘴唇，他都岿然不动了。
　　课堂气氛一如既往地严肃沉闷，认真听讲的、昏昏欲睡的、埋头抄笔记的、窃窃私语的，众生百像。
　　陈陈托着下巴，将试卷翻过一面，心如死灰地用红笔持续在卷面上写写划划，划掉自己的错误答案，抄上正确答案。
　　祖国山河一片红。
　　眼皮正想打架，一阵疾风“嗖”一下贴着耳边擦过，陈陈像只受惊的兔子，恍然醒了，低头瞪大了眼睛。
　　她这还没睡呢，老太眼睛也太毒了吧。
　　陈陈认命地咬着嘴唇，做好了被老太点名辱骂的准备。
　　下一秒，老太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然而，木仓口却不是对她。
　　“周时忆，你来说一下，这道题为什么选C？”
　　片刻后，身后一声轻响，周时忆起身，一言不发。
　　陈陈将圆珠笔扔在地上，借着弯腰捡笔的机会，悄咪咪在桌下对他提示：“第一段阅读理解第一题。”
　　怕他听不见，她艰难地伸长了腿，踢了踢他的桌腿。
　　周时忆眼皮轻耷，用余光看清了她的口型，而后，手指请翻过卷面，低声流畅地解释。
　　“坐下吧。”
　　英语老太面色稍缓，声音依旧严厉：“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偷懒睡觉，龟兔赛跑的故事不用我再讲了吧？”
　　他竟然敢在老太课堂上睡觉？
　　陈陈悄悄回过头，看见少年微低着的脑袋，额前黑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
　　她鼓了鼓嘴巴，刚要回过头去，却见他一抬眼，视线对上她的。
　　墨黑的眼眸，沉沉望着她，唇紧抿着，倏忽又垂下眼睛。
　　陈陈回过头，莫名一阵心虚。
　　他好像不太高兴？
　　也是，谁被批评都不会高兴。


第一节 下课，李若仪坚持不住，去办公室请了假。
　　她过来收拾书包时，陈陈正和林炎低声讨论着什么。
　　身后周时忆水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啪嗒一声掉落地上。他弯下腰，指间触到笔杆的一瞬，顿了下，食指一曲，将笔弹到更远处。
　　下一秒，陈陈的椅子腿被人轻轻一碰。
　　她弯下身，对上课桌下少年漆黑的眼。
　　“帮我捡一下笔，不小心掉你桌子下了。”
　　陈陈哦了声，身子向前凑了凑，捏住他的笔，递过去：“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这么困啊？”
　　“嗯。”周时忆正要说话，看到突然敲在陈陈头顶上的手指，林炎的声音传来，带着笑：“快起来啊，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他唇角微挑了下，再出口，话音已然变了语调：“不如你精力充沛，有那么多天要聊。”
　　“不是聊天，”陈陈揉了揉脑袋，“林炎让我帮他讲题。”
　　“哦。”周时忆面无表情：“那你们还挺勇敢。”
　　一个敢问，一个敢教。
　　陈陈不服气：“周时忆你少瞧不起人了，我上课听得可认真了。”
　　小姑娘眼睛瞪得圆圆的，眉毛微拧着，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周时忆面色微哂，心脏突然就软了一下。
　　一句抱歉涌到嘴边，没等他开口，被林炎的话堵了回去。
　　林炎闻声低头，笑了笑：“对啊，我们陈陈同学听得可认真了呢。”
　　两人相视击掌，陈陈爬起来，继续给林炎讲题。
　　周时忆视线沉下去，慢慢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等周时忆踩着上课铃声回来时，陈陈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风扇还在呼呼转着，满是闷热汗味的教室里，她身上淡淡的清甜味道若隐若现往鼻腔里钻。
　　他默默坐下，拿出语文课本。
　　余光撇过去，陈陈又在看漫画。
　　周时忆抬手，轻敲了敲她的桌面。
　　陈陈没抬头，下意识从桌洞里抽出一本漫画，向斜前方递过去，斜前方，是林炎的座位。
　　周时忆收回手，再没说话。
　　结果，两分钟后，陈陈被语文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她大脑一片空白，头低着，拼命向周时忆使眼色，然而周时忆只是看了看她，一下下翻着书页，没吭声。
　　他完全没听进去，根本不知道语文老师在问什么。
　　语文老师性子急，五秒钟之后便发了火，以大家都不尊重语文课为由头，训了陈陈几句。
　　陈陈讪讪坐下，又看了周时忆一眼，小声嘟囔了句：“小气鬼。”
　　陈陈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半节课后，已经云淡风轻。
　　下课铃响，她猛然想起下节课要被抽查的物理试卷还空了一大片。
　　她挠挠头，小心翼翼看向周时忆，“那个，失忆啊。”
　　周时忆偏头看过来。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物理试卷？”
　　她可怜巴巴捏着自己的卷子，掩耳盗铃：“我保证不抄，我就借鉴一下。”
　　周时忆静静看着她，片刻后，轻叹口气：“哪道题不会，我给你讲。”
　　哪道题都不会，等不到他讲完她就要被物理老师就地正法了。
　　陈陈清了清嗓子：“你就给我看一眼唄，我请你喝旺仔。”
　　周时忆重复：“哪道题不会？”
　　陈陈捂了捂卷子，继续加码：“我请你吃肯德基？”
　　他看起来这么像个吃货吗？
　　周时忆无奈，“不用。”
　　“那，我请你看漫画书？”
　　陈陈说着，献宝似的将手边的《樱桃小丸子》递过去，“我爸上周末刚给买的。”
　　周时忆垂眼看着漫画花花绿绿的封皮，皱起了眉头：“你要能少看几本幼稚的漫画，就能有时间多做几张卷子。”
　　他将漫画书拿过来，放在自己书桌一边，抬手抽出她的试卷。
　　陈陈没捂住，心虚地低下头。
　　少年目光扫了一遍试卷，脸色有点冷：“这道题我昨天不是刚给你讲过，怎么又忘了？你要学会举一反三。”
　　陈陈想说，你讲得那么简略，根本就没时间反应消化。
　　周时忆还在说：“你就是没认真听。”
　　“啪嗒”一声，伴随着他话音落下，桌边的漫画书被他不小心撞到了地上，随之掉下去的，还有他的水杯。
　　陈陈快速起身，在一片水泊中拿起湿透的漫画书，咬了咬唇，脸色红了起来。
　　“你干嘛那么凶啊，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她嗓音抬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后知后觉的委屈尽数涌了上来——一整天都对她阴阳怪气，她做错什么了吗？
　　她成绩是不怎么好，可成绩差就是他嫌弃自己的理由吗？
　　陈陈越想越气，拎着书包坐到了李若仪位置上，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周时忆睫毛颤了颤，起身拿来拖把，一言不发将地面收拾干净。
　　再经过她身边时，轻轻在她手边放上一叠纸巾。
　　等他放好拖把再回来时，垂眸望见她的脚边白白的一团，被扔掉的他的纸巾。
　　而她正侧着身子，一言不发看林炎帮她擦漫画书上的水渍。
　　乌云爬过眼睑，盖住眉梢，周时忆脸色彻底沉下来。
　　物理课上，陈陈躲过抽查，谢天谢地地拍着胸脯。
　　周时忆望着她轻轻翘起的唇角，郁闷地别开视线。
　　他这是怎么了？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喜怒无常，那么惹人讨厌。
　　明明只是替她着急，只是想帮她讲题，怎么竟会惹她生气？
　　她明明那么善良大度，从不对人生气。
　　可偏偏对他生了气。
　　她一定也很讨厌自己吧。
　　陈陈认真盯着黑板，终于听懂了周时忆曾讲过的那道题。
　　她心里嘀嘀咕咕：臭失忆，你要是像物理老师这样细致耐心，我怎么可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