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发烧为什么现在人还不清醒?”林璟行在强忍着心里的不安与焦躁,几乎到了极限。
医生仍然很平静的告诉他,“已经做了全面的检查,抽血化验B超全都显示——真的只是普通的发烧。就像林先生您之前说的,病人刚经历一场亲人去世,身心都受到很大的冲击。等身体机能自我修整好了,人也就醒了。”
要不是这家医院已经是G省最好的医院,而他是这家医院最好的内科医生,林璟行非得把他一脚踹出去不可。
林璟行强忍着把人踢出去的冲动,最后问,“你敢保证这样高烧不退下去人没事。”
医生推了推眼镜,“病人每天稳定在37.8°—38.2°之间,并不算是高烧不退。人也是清醒的,只不过昏睡的时间比较久。您和她说话,还是可以把人叫醒的。所以真的——”
林璟行没听医生说完话,人已经摔门走了。一天到晚说的话都一样,问来问去没问出什么新的东西来。
他气呼呼的走回单人病房,舒茵还昏头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眉宇间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忧愁。
他手指弯曲,轻轻划了上去,“你有什么好愁的呢,万事不都有我在。你只需要醒过来,就好了。”
第25章 当年
躺在床上的舒茵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翻了个身眉头皱的更加厉害。
林璟行一下子笑了,“你现在倒是还嫌我吵了。”
舒茵被过往困住,在梦里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悲欢离合。他们两家人的矛盾愈演愈烈,甚至有好几次阿远都忍不住在言语中不经意暴露出疲惫和无助。
每当这个时候舒茵都很害怕,直到有一次阿远在电话里说:“茵茵,我想你了。”
舒茵哭了一个晚上,她知道阿远是连过来看她的钱都拿不出了。可是她的日子又能好过到那里,生活费折半除了正常的生活一点多余的钱都留不下来。
两家人真是可以,从最初的互相不顺眼到最后大战燃到他们两个人身上。舒茵觉得,大人的世界真的很恶心。
第二天一早她给张修远发了条信息,“阿远,我们分开吧。”
这一天没课,她把手机关机躺在床上蒙头大睡,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阿远。
说什么呢,说——放手吧,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说,我或许没做好反抗的准备;说,当年反抗过可是失败了,家里断了我们的经济来源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说……我们再坚持一下,如果毕业以后还能初心不变,那时候我们就自由了。再也不用按别人规定的轨道生活。
可是,他们离毕业还有两年的时间,谁又知道这两年人心会如何善变。
哭了一个晚上,倒还真的一觉睡到了中午,寝室舍友中午下课才吵醒她。
“茵茵,你怎么还在睡啊,你男朋友在楼下等你哦。”舍友调侃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舒茵耳朵像是被堵上了棉花,什么都听不真切。
“什么,你说什么?”她躺在床上,甚至都忘记了动作。
舍友有些奇怪的又重复了一遍,“你男朋友在楼下啊,上次他来我见过的。刚刚他还让我叫你下去。”
看着舒茵恍惚的眼神,舍友了然道:“啊!是想给你个惊喜没告诉你吧。”
舍友再说什么舒茵已经听不到了,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他在楼下,他在楼下等你。
舒茵从床上爬下去,连衣服都没换,头发也没梳,甚至因为哭了一晚而眼睛红肿。就这么一副乱糟糟的样子出现在了张修远的面前。
张修远的状态也十分差,脸上有浓重的黑眼圈,甚至嘴边都长出了胡茬。认识他这么久,似乎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狼狈。
“怎么啦,是不是我最近没怎么过来陪你,惹你生气了。”张修远的脸上还带着笑,眨了眨眼睛语气间带着明显的讨好,“别生气啦,我这段时间在帮一家公司做系统,会有一笔不错的酬劳。再过四天就做好了,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啊。你不是想去洱海嘛,下个周末我们就去好不好。”
舒茵觉得自己哭了一夜,水分早就哭干了,可是现在为什么又有决堤的意思。她深吸了一口气,十分明白分手这事不能心软。不然之前一切的挣扎和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就都白费了。
“我没有生气。”她十分平静,口气却异常的坚定。
张修远愣了下,黑眼圈映衬着眼睛有些红。随后笑着,声音有些苍白无力,“别闹了,在这样我要难过喽。”
“没闹,阿远……”她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拿这件事和你闹过。”
她还是那样平静,却让张修远的心沉了又沉。一夜来的慌张,和人借钱赶飞机的奔波让他有些奔溃,可他还是对舒茵说不出任何狠话来。
他似乎在认真的思考,“那……那是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
舒茵再也忍不住的打断他,“不是,阿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可是我觉得现在,我们分开才是对彼此最好的。”
“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疑惑,可是却没有任何的责备。
“阿远,我累了。我现在每个月都被控制生活费,什么喜欢的东西都买不了,甚至连出去和舍友看场电影,喝杯奶茶都要考虑好久。”舒茵眼圈发红,自己都要信了,“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
张修远紧皱的眉头竟然舒展开来,“啊,这样啊。那我可以每个月多做些兼职,让你出去看看电影喝喝奶茶还是可以的。”
“你还不明白吗,你家和我家都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舒茵有点说不下去了,明明现在更难过的是他才对,可是她务必狠下心来,“你每个月去兼职又能有多少,你家……应该也断了你的生活费了吧,即使我们两个全都去做兼职,我们能撑下去吗?”
“能的,为什么不能?”张修远有些急迫,“还是你觉得出去工作很累,没关系我可以多做几个的。”
舒茵摇摇头,“我不是怕出去工作累,我只是……看不到未来你懂么。”
“有未来的啊,毕业以后就好了。当时候我可以养你,我们去一个离B市远远的城市不就好了,谁都不会去打扰。”
舒茵的指甲抠进了肉里,疼痛让她暂时清醒,“哪有那么容易,血缘纽带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斩断。”
那是一生的捆绑,也是枷锁。
张修远还想说些什么,她率先打断,“阿远,放手吧。你看你,这半年来瘦了有多少,不累吗?”
“不累!我不累。”
“可是我累了……阿远,我累了。”
那是她对张修远说的最后一句话,天空忽然下起了雨,人们急急忙忙的往宿舍里跑。他们在楼下显得十分荒唐,似乎与世间都隔绝起来。
张修远深深的看着她,眼睛一错不错看得她都开始心虚,像是里面有千言万语。
最后他忽然柔声开口,“上去吧,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别感冒。”
舒茵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张修远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便转身走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过年过节张修远总会给她发简短的信息问候,但她从来没回过。
她想,他们应该算是分手了吧。
她颓靡了一段日子,在大三那年忽然觉醒。每天除了学习专业课,还认真复习银行知识,她想着——如果毕业的时候阿远还喜欢她,那她也绝对不能掉链子。
经济独立才能不受家里的控制。
可是到了后来,她经济独立了,也没能斩断血缘的枷锁。
大四下半年她已经开始在银行实习,每天晚上熬夜写论文。日子过得很苦,可是却异常的充实。
她甚至忘了阿远,忘了那些苦恼的事。但是这种简单又忙碌的日子,终于在她毕业前半个月因为她妈妈的一通电话而结束了。
那个时候她和家里几乎不联系,突然接到电话竟然产生了久违的家的温暖。可是……接下来的一切都看上去那么可笑。
“茵茵,回来一趟吧。”舒母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惫。
舒茵死扛着,下意识的拒绝,“我工作忙,没时间。”
“回来吧,妈妈病了,有事要和你说。”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下子击破了她所有的心里防线,那些家的温暖她一直渴望着。可当舒茵赶回去的时候,原本以为病重躺在病床上的人此时正正襟危坐的坐在客厅等着她。
舒茵仔细观察了她的脸色,可是除了些许疲倦以外没能看出别的来。她又惊讶的发现,原来她已经好久没这样看过母亲,甚至连她的样子都变得有些陌生。
她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问,“你怎么了,什么病?”
要是仔细听,还能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
舒母冲她招了招手,难得对着她笑笑,“来,过来坐。”
舒茵心不禁紧了紧,不是真的病重了吧,妈妈可从来没怎么对她有过这样的好脸色。她满怀心事的坐下,直到现在眼睛一直没离开舒母。
等她坐下以后,再次有些焦躁的问,“到底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