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靳匀看着她这大红脸,浅浅地勾了下唇,俯身坐在她对面的那张床上,两人之间间隔极近,稍微往前探探头,都要撞在一起。
他眸光发亮,语气含笑:“膝盖不是伤了么?”
他顿了顿,用一种极其玩味又暗含认真的语气继续重复了一遍:“脱裤子。”
说完便将头转到一边,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林予冉这才反应过来,脸颊比刚刚更红了几分,连带着耳根脖颈都泛着粉色珠光,呐呐地应了一声。虽然他视线望向别处,可她还是觉得奇怪,好像他这个人,就是一个最大的干扰体,让人感觉……热烈得厉害。
她伸手,缓缓地将光腿神器拉到腿弯处,再将裙摆撩起来,软软搭在大腿上,露出伤处。
傅靳匀转过头来时,看到的就是小女孩一条细白的腿上,膝盖处一片青紫痕迹。
他眸光不由分地暗了暗,蹲下身子,挤在这两张床之间的窄窄空间里,将那棕色瓶子里的药酒往手心里倒了些许,双掌合并,用力搓了搓,等掌心热起,才伸手触到她患处。
膝盖撞伤的地方有些肿,被轻轻一碰都会痛。林予冉忍不住“啊”一声,又迅速将这声音咽进喉咙里,咬住牙,闭紧嘴巴。
她自己也察觉到,这声音,在这暗夜孤室中,暧昧得厉害。
傅靳匀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暗暗的,随随意意说了一句:“忍着点。”
然后他手上加大了力度,沾了药酒的手掌在她膝盖上不轻不重地一下下揉着。他掌心很热,带着股直入人心的力道,烫得吓人。
林予冉咬牙忍着这痛意,口中也时不时溢出一两声轻喊,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去看他锐利脸庞。他表情一本正经,嘴角抿着,绷成一条直线,目光认真地盯着自己膝盖,好像……好像在做着世界上最认真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林予冉眼眶一下子又湿润,怕眼泪流下来,赶紧仰起头,让这湿意倒流,蒸发干净。
半晌,傅靳匀停下动作,起身,呼出一口气,冲她笑了笑,说了句:“好了。”
说完便要将那瓶药酒放到桌子上去。
掌心的滚烫离开自己膝盖,林予冉骤然感觉失去了些什么。她来不及细想,身体不受控制地伸手拽住他棉服下摆的一角。
傅靳匀感觉到这力度的牵制,转身,望着她,挑了挑眉。
林予冉突然心脏砰砰直跳,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垂下头,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了半晌。
她听到傅靳匀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来想要将自己拽住他衣角的手拂开,这才有些着急,憋在嘴里的话终于被她倒了出来。
“……你要不要我?”她抬头,声音瑟瑟的,鼓足了勇气,直直地望向傅靳匀。
眼神里带着祈求,渴盼,忐忑,紧张,害怕,各种情绪混杂,分辨不清楚。
傅靳匀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眸子在那一瞬间微微睁大了些。他垂眸,看到面前小女孩一片青紫的膝盖,喉咙里泛出一股难耐的痒意。
他拂开她的手,走到桌边,拿起烟盒,抖了根烟出来,径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朦胧间,芥末和章鱼的话陡然浮现在他脑海里。几个小时前,在广场的路边,芥末苦笑着,表情都在跟他说:“傅哥,我坚持不下去了”,章鱼电话里那句“对不起”和孩子笑笑闹闹的童言稚语,混着此时女孩子膝盖上的青紫,都纠集成一团,直在他脑子里撞。
他现在,有什么呢?
他转头望望这间十几平的工作室,勾起唇角苦笑了一声。他有的只是这一地下室的破铜烂铁,一个人。
傅靳匀吐出一口烟雾,眼睛直直地盯着这烟雾在空中一点一点地消散,缓缓出声:“我什么都没有……”
林予冉一听他这话,眼眶迅速地红了起来,仿佛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似的,她迅速打断他的话,大声喊了出来:“我不在乎!”
傅靳匀闻言,表情更加苦涩了一些,他又怎么能让他喜欢的姑娘,跟着他一起吃苦?
他扭头盯了盯林予冉青紫的膝盖,只一瞬又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你知道的,我现在,还没办法让你父母满意。”
语气悠长,带一丝感慨唏嘘,又带些不甘。
林予冉一噎,回想起晚上陈丛的坚决态度,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眼泪一个劲儿地流下来。
却又不肯放弃,她起身拉起裤子,放下裙子,遮住膝盖处撞伤,仿佛晚上家里的一切争吵都不存在一般。
她倔强地仰起头,望向被烟雾笼罩的傅靳匀,声音决绝又坚定,带一股少女独有的韧性,却又忍不住颤抖。
再次重复:“……你要不要我?”
第54章 奶奶晕倒了
傅靳匀深深吸了一口烟,将剩下的半根在烟灰缸里摁灭,转过头,隔着灯光下朦朦胧胧晕染的烟雾看着小女孩通红的眼眶。
他目光深沉,带着些不忍,嘴唇动了动:“我……”
心里打转的话刚出口一个字,就被口袋里手机嗡嗡嗡的振动声打断。
他停住话头,拿出手机,径直接起。
电话那头妇女的嗓门很大,透过话筒惊破了这一室沉默,连正站在床边紧紧张张等待回答的林予冉,都听得清清楚楚。
“靳匀啊,你快回来吧,你奶奶刚刚晕倒了……”
傅靳匀闻言,眸子瞬间睁大了几分。他听出这是邻居陈姨的声音,向来冷静自持的嗓音也染上了些许慌乱:“陈姨,你先帮我叫医生,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都来不及将手机装进口袋里,就拔腿往门边奔去,还没拉开门,他回身,看向安安静静站在床边的林予冉。
“你在这儿待着,困了就先睡,别等我。”说完便要开门出去。
林予冉一听这话,也有些着急,往外跑了两步,站在他身侧,语气忐忑却又坚定:“我……我和你一起去。”
傅靳匀闻言,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他清清淡淡“嗯”了一声,伸手拽着小女孩手腕,开门出去,再锁门,跑出这栋老旧居民楼。
动作行云流水,像林予冉之前见到的他起床去表演时的迅疾样子,打仗一般。
工作室位置比较偏,打不到车,傅靳匀带着林予冉往HALLWEEN酒吧的方向走了走,才看到待客的出租车。
傅靳匀报了地址后,便仰头靠在座椅上,表情如往日一般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可林予冉知道,他现在是很焦躁的。
他嘴角微微抿起,绷成一条直线,眉头也微微蹙起,就连往日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都染上了一丝一毫说不清楚的意味。他的手,无意识的虚虚握起,极用力的样子。
林予冉突然有些难受,挪了挪屁股,往他那边凑了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他手指一根根掰开,再用自己手掌虚虚握住。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撞上一双深沉眼眸。他没笑,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这一瞬间,林予冉胆怯地想逃走,身体下意识地就想拉开几分距离。她顿了顿,勇敢地迎上他这目光,握着他手的力度增大了一些。
就这么牢牢地……将他抓在手里。
半晌,傅靳匀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流淌在这暗夜中行驶的出租车内,莫名有种寂寥的意味。
“我从十七岁开始,就只剩下了我奶奶。”
“她简直……是世界上最坚强的奶奶。”
林予冉转头看去,傅靳匀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再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沉默,似乎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晚上在家里客厅时林司然的话又陡然浮现在了她脑海里。
母亲去世,父亲生死不明,家里只有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太婆,还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
一个字一个字钉在林予冉心上,满满当当的,只剩下了心疼。
不由分的,她紧紧握住他手掌,不想放开。
——
到傅靳匀家时,夜已经很深很深。
他家在近郊的地方,没有高楼大厦,每家每户都是独栋小房屋。他家里空间很大,只是平日里只住奶奶一个人,显得格外寂寞了一些。
林予冉跟着傅靳匀进了里屋,他一进门,就急切地跑到床前,趴下,细细看着奶奶苍老脸庞。
奶奶卧室里已经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男人。不难想,这个妇女估计就是傅靳匀口中的“陈姨”,那个男人此时正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是个医生。
傅靳匀奶奶正躺在床上,手上扎着针,吊瓶滴滴答答往下输送着药液。她已经醒来了,只是看起来还有些虚弱。
傅靳匀和奶奶说了几句话,起身询问医生,那医生“嗨”一声,爽朗地回答:“没什么大问题,老年人嘛,就是起夜的动作一大,脑袋一晕乎,就倒下了。”
“平时多注意一下就行了。”
听到这话,傅靳匀才松了口气,眉头也不那么皱着,又转头向陈姨道谢。
几番交谈下来,时间指针又往前拨了几分。深夜不好再多打扰别人,傅靳匀连忙送陈姨和医生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