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萸颤抖不止,眼泪不停往下掉。
已经那么丢脸了,好像也不介意更狼狈点?
可她还是很介意。
她讨厌在顾寅眠面前那么的不堪。
“别哭。”顾寅眠懊恼地屈指替她拭泪,却被小姑娘仓皇躲开,似乎是畏惧他的意思。
“对不起。”桑萸觉得这辈子她最丢脸的场面大概就是此时此刻。
“对不起。”又重复说了一遍,桑萸控制不住那颗想要逃走的心,她重重擦掉眼泪,转身便逃……
狂奔到白色洋房,桑萸一口气爬上楼。
猛地关上房门,她张大嘴用力喘息。
抵着门的身体徐徐下滑,桑萸软绵绵地跌坐在地。
难受地捂住眼睛。
桑萸一想到顾寅眠方才的那些话,鼻尖就开始酸涩。
她,实在是太差劲了。
*
夜凉如水。顾寅眠仰头往上看。
该亮起的那扇窗一直都黑漆漆的。
月亮被乌云遮去天光,他的心似乎也跟着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顾寅眠知道他这番话是重了些,但桑萸是个聪明敏感的姑娘,与其旁敲侧击,不如单刀直入。可是,还是失败了是吗?
今晚过后,假装若无其事对他们是不是比较好?
顾寅眠持怀疑的态度。
桑萸的答案是“是”。
天亮了,桑萸把顾寅眠给她买的裙子都放进了衣柜深处,连同记忆一起。
接下来桑萸课照样上,双休依旧回顾家。
她陪龙凤胎玩闹,和顾老爷子一起种草养花,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唯独视线不经意与顾寅眠的目光相撞时,桑萸的心会猛地发出一阵嗡鸣,五脏六腑都抽抽的难受。
还是很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对吧?
天气越来越热。
西锦美院一隅,桑萸抱着速写本,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发呆。
学校的这里特别安静,很适合独处。
展开一页白纸,桑萸握笔随意地画着线条。
纸上却浮现出顾寅眠的脸。
啪——
笔芯忽然断了。
桑萸泄气地垮下肩,情绪突然好低落。
她知道顾寅眠说的每个字都对。
就是对,所以她才恼羞成怒,才惶恐自卑成这幅样子。
其实他那个问题,她也曾叩问过内心无数次。
答案是什么呢?
为自己而活吗!
怎样才算是为自己而活?
阖上速写本,桑萸穿过树林,埋头思索着。
“学姐,”好听的男声蓦地在背后响起,仿佛含着春的灿烂,“桑学姐,请等等我。”
脚步声渐近,桑萸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声“学姐”叫的是她。
她转过身,眸中浸着疑惑。
追上她的男生很高,笑起来有对虎牙。
他穿着篮球服,看起来朝气蓬勃。
美术生里很少有这种阳光得人畜无害的类型。
“学姐,我叫林嘉树,也学油画的。”男生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把手机递给她,“学姐留个微信吧,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
“……”
桑萸给了他微信。
林嘉树大概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接过手机时有些愣神。
检查了遍手机,确定真加了微信,林嘉树才歪头冲桑萸笑:“学姐,你该不会转头就把我拉黑吧?”
桑萸看他:“不是讨论课业吗?为什么我要拉黑你呢?”
林嘉树声音很轻:“讨论油画?看来这个理由确实还不错。”
桑萸:……
她窘迫地生出几丝悔意。
两人并肩走出树林,在岔路分道扬镳。
林嘉树把玩着手机,轻笑了声:“学姐,其实他们说得都不对,你应该挺难追的。”
桑萸:……
这段时间苏霂偶尔会约她,桑萸总是找理由推脱着,拒绝的话她上次在银杏林已经同苏霂讲过。桑萸讨厌尴尬,也担心做的太过令苏霂尴尬。
BBS关于她的帖子不知为何被删得干干净净,她走在路上少了很多被注视的目光。
但桑萸知道,林嘉树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恋爱吗?
桑萸忽然想到顾寅眠,他要她为自己而活。
如果谈场恋爱的话,能算是为自己而活了吗?
挥去脑中荒谬的杂念,桑萸嘴角苦涩,她好像比想象中更在乎顾寅眠的看法。
至少,她希望在顾寅眠眼底,她能活得更像个正常人些。
桑萸回到宿舍时,室友们正在热烈讨论暑期计划。
林宜有点不甘心:“我都联系好兼职了,本来打算今年暑假留在这边,结果我妈非要带我回乡下看姥姥,哎,你们要不要做兼职呀?挺靠谱的,教小孩子画画。”
陈露盈摇头,她家里有个小弟弟,暑假得帮忙照顾。
韩月洁同样摇头:“我暑假准备考驾照,你问问桑萸,看她要不要做?”
桑萸还来不及回答,陈露盈想都没想说:“桑萸哪用得着做兼职呀!”
埋头看书的桑萸愣了愣。
韩月洁林宜对视一眼,想想也是。
桑萸在校低调,吃穿节俭,虽然看起来与她们没什么不同,但顾棠梨顾以凛这对兄妹的作风却迥然不同,单就桑萸二哥开的车和穿衣打扮来看,他们家肯定很富裕。更别说桑萸那自带霸总光环的大哥了。
桑萸思考片刻,抬头问:“林宜,我想去的!能麻烦你给我讲讲具体情况吗?”
林宜讶异地点头:“就黄橙学姐亲戚开的美术培训班!在城西墩桥那边,教小孩儿画画,很基础的东西,桑萸你脾气好,肯定能成。”
城西墩桥?从顾家搭乘地铁大概四十分钟。
桑萸觉得可行。她以前没兼职过,倒不是不曾有过想法,而是顾棠梨不允,她要她假期陪她,而且顾老爷子也不大乐意放她去外面吃苦。
但她原本早就该自力更生的。
林宜看桑萸是真铁了心,便帮着联系黄橙学姐。
一来二去,事情基本敲定。
周五回到顾家,桑萸帮沈姨尝了尝红枣鸡汤的咸淡,又往煲汤锅里撒了点盐巴。
不知是不是老天帮她,临近六点,顾寅眠打了通电话,说他在外面有应酬,让大家不必等他。桑萸吊在半空的心落下,又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舒服。
她食欲不好,没碰米饭,只喝了碗汤。
顾棠梨在餐桌上打趣说:“啧啧,大哥不回家,我们小桑桑都吃不下饭了。”
顾襄伯跟着附和,笑得眼眯眯的:“吃不下饭怎么行?赶快打电话叫寅眠回来。”
顾棠梨作势拿起手机要真打电话,桑萸脸色煞白,急得猛然起身。
大家都愣住,怔怔抬头,眸露不解地望着桑萸。
包括埋头扒饭懒得搭理他们的顾以凛。
桑萸这才意识到,她犯傻了。
顾棠梨和爷爷只是在开玩笑,他们经常如此。
她扯动僵硬的唇:“我有点不舒服。”
顾以凛紧皱眉头,搁下碗筷:“我带你去医院。”
往往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慌来圆,桑萸不知道她是否说谎了,她麻木地摇头:“不用了二哥,我只是头有点疼,可能昨晚没有休息好!”
顾以凛狐疑:“真的?”
桑萸乖乖点头。
顾襄伯赶忙说:“那你快回房休息!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同我们说。”
桑萸歉愧地看向顾老爷子:“好的爷爷,对不起,不能陪您看新闻了。”
顾襄伯既窝心又心疼:“傻丫头说什么呢!去吧。”
回到卧房,桑萸躺到床上。
眼闭上,迷迷糊糊竟很快睡熟。
桑萸意识混沌。
没睡深,频频做梦。
一会儿梦到刚来顾家,她谨慎卑微,胆怯得很,说话也不敢大声,除了自己的房间,哪儿都不敢乱去。顾家的人包括顽劣的龙凤胎都很体贴她,唯独顾寅眠,十七八的少年,明明也不大,嗓音听起来却比大人都沉静。
“你是没吃饱的奶猫吗?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桑萸连忙说“对不起”,然后加大音量,把顾老爷子的话传达给他。
少年仍旧不满意,他好看的眉头簇起,眼睛薄凉地盯着她:“不喜欢我们家厨师的手艺?明日换个!”
桑萸被吓到,自此她每餐都要多吃碗饭,说话也努力大声,生怕因为自己而害别人丢了工作。
一会儿桑萸梦到书房传出激烈的争吵。
顾老爷子语气专横,仿佛他说的话不该遭受质疑,身为小辈只能无条件服从。
顾寅眠的情绪也不复以往冷静,他像是一头愤怒的小兽,他拒绝接受顾襄伯的安排,他要过自己的人生,他不要报考商科专业,他要学医。
祖孙二人在书房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肯让步。
桑萸吓得没敢动,等顾寅眠冲出书房砰地关上门时,一道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少年眼睛通红,像是点着了火,一身与顾老爷子对峙的汹涌气势还未褪去。
桑萸颤抖着退开两步。
顾寅眠当没看见她,疾步回房。
桑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寅眠。
可怖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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