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姣翻了个身,胸腔下硌着个枕头,闷声闷气地:“不知道。”
杜雨说:“好像是出去打电话了。”
“喔,不过我可听老乡会的学长学姐说,这社团啊可有讲究,有院办的,有校办的,像学生会啊,社联啊,都是‘仕途’,对以后评奖学金啊,入党啊都很有帮助的,有的像什么摄影、轮滑协会,就是有特长然后兴趣一致的人凑到一起,活动丰富还能认识很多其他学院的人,也挺有意思的。”
杜雨看着手里的宣传单摇头:“嗯,我决定了还是不参加了,我刚看有的社团要加入还有好几轮面试呢。”
胡晓蓉瞟她一眼,从自己抽屉里拿出瓶养乐多晃了晃,“小雨,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参加一两个,要不大学生活多无聊啊,当然啦,我其实特理解你说的没时间这事,因为......我认识了张浩以后我也觉得平时好忙哦。”
“哇,晓蓉恋爱了!”杜雨指着她笑道。
于姣也跟着抿嘴乐,“行啊你,动作够快的。”
胡晓蓉脸有点烫,“哎呀,老乡会认识的。诶?姣姣,你手机好像在震呐。”
“知-道-啦!”于姣爬下梯子,从包里拿出手机。
额,又是姚滢。
“怎么啦?黑妹?”
姚滢气哼哼的,“能不能不这么打击我?叫谁黑妹呐?我这是健康肤色,都像你那样的肯定贫血。”
“我还真贫血。不过你又什么事啊,先说好,要关于那医生的我可帮不上你的忙啊。”
“不是他,是你的许老师。”
“许老师?”于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意识到身边两个室友都在看她,做贼心虚地捂着话筒往外走。
“你等一下。”她推开门,顺着走廊无意识地溜达。
“嗯,你都住人家家里了,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啊?我跟你说,今天你的许老师来找我,商量怎么用‘精神释放法’缓解你的心理问题,用心良苦啊,我都被感动到了。”
于姣不无得意地提高了点音调:“嗯,他对我好,然后呢?”
“然后?我总觉得他特面熟,下午上马哲,老师分析《森城日报》上一个文章,我就翻了翻报纸,结果看到张照片,上面的人简直就是许老师的脸复制粘贴再加点皱纹呀,很像的,我再看新闻标题呢,才知道你的许老师还是个官二代,他爸是许柏松。”
于姣抠着墙皮,“那人家低调呗。”
“然后呢,我百度了一下许柏松,相关人物里还有个叫秦盛海的,网上说他们俩在竞争Z省的省委书记呢,你那天不是说,许老师有个前女友叫秦蔚嘛,哎呀这可真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现实版啊。”
“那他们是门当户对咯?”
“应该算哈。”
于姣抠下一大块墙皮,碎白灰渗进了指甲缝里,她疼得一龇牙,狠狠甩甩手,突然觉得烦躁起来。
“嗯好了不说了。”
她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眼周围,不知不觉都走到楼梯间来了,还爬到了五楼。
正要下楼,楼梯拐角处爆发出一声低低的哭喊。
“那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好奇心作祟,于姣偷偷摸摸踮着脚下了几级楼梯,躲在暗处看清了声音来源。
她捂住嘴,是齐玉娇。
于姣没见过她这样失态的样子,扯着自己头发,声音哽咽。
“是我爸心疼我给我打的生活费,我也没有乱花,一共一万我交完学费还剩下三千多是要花到放寒假的,上周你说要给小伟买舞蹈服我给你转了五百,现在又说他去外地比赛要买DV,我哪有那么多钱呢?”
“我说了我课很多,真的没时间去打工!”
“我没有乱花钱!”
“行了行了,我会想办法。”
于姣扁扁嘴,提步刚想要上楼,脚下拖鞋一滑。
“砰!”她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左腿膝盖跪在楼梯上,蹬飞了拖鞋的右腿劈了个一字马横跨三级台阶。
“我艹......”于姣抓着栏杆爬起来,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尴尬地回过头。
齐玉娇脸上泪痕未干,抹了把鼻子,过来拉着她胳膊把她扶起来。
于姣单腿蹦着捡回了拖鞋,余光里,齐玉娇还低着头站在原地。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过去解释:“我也是来这儿打电话,太入神了呵呵,不小心摔的。”
齐玉娇勉强挤出笑容,“走吧,回寝室。”
“好。”
俩人进了屋,发现胡晓蓉和杜雨已经又重新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正对着镜子梳头发。
于姣把门关上随口问:“去食堂吃饭啊?”
杜雨朝胡晓蓉努努嘴,小声告诉她:“晓蓉刚刚和张浩不知道因为一点什么事生气了,她说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我就陪她出去逛逛。”
胡晓蓉忿忿地:“他说我附庸风雅,我只是跟他说想去看一场五月天的演唱会罢了,刚认识的时候聊天,他就知道我喜欢五月天,这不下个月他们真来森城开演唱会了,他一打听最便宜的票也要六百多,就不愿意带我去看了。”
她发泄似的抓过那堆传单,“不就是个男朋友吗?我还不信找不着个比他更有钱更帅的,真够逗的,自己穷就穷呗,不肯承认,还恼羞成怒地指责我。哎,班长,还是你说得对,这男朋友就得选个家庭条件好的,现实一点没什么错。”
齐玉娇木然地坐着,不知道出神想些什么,恍若未闻。
胡晓蓉使个眼色问于姣:“她怎么啦?”
于姣不大自然地摸摸耳朵:“不知道啊,我们就是......在门口碰见的,一起进门的。”
“哦,走吧。”
“哎,等一下,”于姣装好手机拎上包也跟上了她们,“我也想出去走走。”
天知道,要单独把她和齐玉娇留在一起四目相对,只怕她尴尬癌都会犯了。
不到六点,外面还是天光大亮的,于姣像个左拥右抱的帝王,被胡晓蓉和杜雨一人挎一只胳膊簇拥在中间,她们俩不时地就会对路两旁的展台产生兴趣,走走停停地像展示皇帝新衣的仪仗队。
在第38次被胡晓蓉拽到热音社临时搭建的小舞台旁边时,于姣终于无法忍受,悄悄从她俩身边溜走。
她一个人悠闲漫步,被小路尽头一个相对简陋冷清的展台吸引了目光,那儿只有两张旧课桌拼在一起,几个社员倒是统一了穿着,都是胸口印着红色心形的白色短袖T恤,他们正忙着把印着“统一冰红茶”的巨型伞折起来。
而跟别的展台相比,他们最独特的地方在于,那只满脸写着不爽的胖猫蹲在展台上,眯着眼睛呲着两只小尖牙看着有点凶。
于姣乐了,过去摸它,“敦敦?”她叫它。
敦敦像个委屈的胖孩子,用头顶蹭她掌心,“喵呜。”
一旁的一个学姐见状赶紧过来,“小学妹,你看我们社的吉祥物都这么喜欢你,那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爱心社啊?”
于姣抬头,看到了爱心社的横幅,皱巴巴地迎风都不舒展。
学姐“嘿嘿”笑了两声,“我们好像是寒酸了一点哈,不过钱要花在刀刃上嘛。”
于姣抱起敦敦,举着它的爪子问学姐:“它是你们的吉祥物?我认识它,这好像是许承安老师的猫吧?”
学姐递上一份报名表,笑得很热情地点头:“他是我们的名誉社长嘛,其实敦敦平时也很少来的,这次还是我们好说歹说又付了三罐罐头的出场费借出来的。”
旁边,收完伞,一个学长也凑了过来,“我们这不是最近在筹备一个关爱流浪猫的慈善义卖嘛,得有个形象大使啊,就把它请过来啦。”
于姣忍俊不禁,“好吧。”
“那......学妹,你看你也这么喜欢猫,而且一看就很有爱心的,考虑下加入我们吧。”
于姣有点为难地抠了抠手指,“但是我好像没什么特长,怕帮不上什么忙啊。”她回头看了一眼其他的展台,“而且我听说还得面试。”
学长把报名表拍得啪啪响,一指:“那是他们。”
于姣:“......那咱们呢?”
“你看你都说咱们了,你加入,当然不需要面试了,喏,填上表,咱就是自己人了。”
学姐一胳膊肘怼过去,“薛大傻子,你能不能不把咱们正正经经的爱心社宣传得像传销似的!”
她恳切地对于姣说:“你也看见了,我们社确实人丁不旺,财力也没那么丰厚,但是该有的待遇一点都不会差哦,期末考评的时候会根据本学年参加的社会实践活动加3-5分不等的操行分,这几分放到评国奖的时候能秒杀千军万马呀!”
于姣实在被他们卖力的游说打动,再说......有许承安和他的猫参与,她也乐得插一脚,“行吧,我填,学姐,你那儿有笔吗?”
学姐心花怒放,“来来来,坐这儿慢慢填。”
于姣填表的时候,她在旁边简单地进行了主要人员的介绍。
“我叫徐瑶,刚才那傻子叫薛丁,没有山,嗯,名誉社长你知道了是许老师,另外副社长是大三的学长叫周伟亦,其他人见了面我再告诉你,要不你现在也对不上谁是谁,”她瞄了一眼于姣的表,“哎?你也是生化的啊,不过你是一班的,就半个小时以前吧,你们专业二班的一个小姑娘也报名了,好像叫祁洋,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