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蔓回来的消息早在村里传开了,有不少人上门来看她,顺便安慰她。
顾蔓可是第一个从村里考去北京的大学生,人们对她别提多亲近了,上门也没空手来的,都带着些鸡蛋蔬菜肉之类的营养品。
对着这些热情淳朴的乡亲们,顾蔓也没一点架子,亲近到极点。
大家伙都很高兴,对顾蔓的赞誉就更多了,纷纷说老顾家的金闺女回来了,一点也不生份,不愧是咱村里出去的孩子。
人们本来以为顾家遭了这大变故,这姑娘不定多伤心呢,没想到上门来就听说顾洪生的腿能治了,还是闺女要亲手给他治。
大家都纷纷称奇,看顾蔓的眼神就更不一样了,惊奇的说老顾家这是烧了啥高香,请回个这么能耐的闺女!
下午,顾蔓正在盘算自己手里有多少钱。
这回带顾洪生上京,花费可少不了,尤其她又想买个房子。
现在帝都的房价虽然没有后世那么离谱,但也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
她进大学前手里有一千多块钱,抛去这半个的学费花销,手里还剩八百多。
林弈的津贴她都没动,攒了有快小两千了。
想到这几个月林弈也是雷打不动的把钱都交给她,严格的执行着“交媳妇钱”,顾蔓心里就忍不住甜丝丝的。
她之前本来不打算动林弈的钱,但要买房子的话,肯定得用一下,但她心里没有犹豫,就当她先借的,慢慢再攒钱还他,虽说林弈根本就没打算要过。
她正算着,就听到院里传来了熟悉温柔的女声。
“蔓儿,蔓儿你在吗?”
顾蔓眼神一亮,立刻高兴的走出来。
院子里,正是春草,她听到顾蔓回来,立刻抽了个空跑来看她。
两人见了面都高兴的不行,顾蔓拉着春草的手细细打量她,笑道,“我正打算去看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春草也是一脸笑意,顾蔓注意到她身后还背着个孩子,惊奇的道,“这就是小囡囡吧?好乖啊……”
顾蔓小心的把孩子抱了过来,笑着逗弄,注意到这孩子头发稀疏发黄,显的有些瘦弱,抱在怀里轻的就像根羽毛似的。
春草注视着女儿的眼神别提多温柔了,笑道,“是挺乖的,平时不哭不闹,可好带了……”
两人进了屋里说话,顾蔓问道,“囡囡大名儿取了吗?叫什么?”
春草一顿,笑容立刻有些黯然道,“还没取,她奶奶说,女孩子取名不着急,等一岁以后再说……”
顾蔓惊愕的望着她。
她之前给村里打过电话,知道她上京不久,春草就生了个女儿。
齐婶子之前一直盼着是个大孙子,没想到生下来是个孙女,立刻不高兴了,连名字都懒的给起,成天骂春草是个扫把星,现在又来了个赔钱货!
春草月子都没做好,天天喝点清水粥,连奶水都没有,只好省下自己那份粥喂给孩子喝。
因为丈夫和婆婆都不待见,没人给孩子取名字,春草就按照她们南边的习惯,叫孩子“小囡囡”。
顾蔓仔细的看着她,春草脸色很不好,身材瘦削到极点,满脸疲惫,和孩子一样一看就严重营养不良。
她忍不住道,“春草姐,你就打算这样过下去?齐铁柱就不是个男人,他娘这样磋磨你和他女儿,他都没意见?”
春草拍着女儿,苦笑,“他能怎么说?村里都是这样,谁家生了女孩儿都不好过,好在囡囡有我护着,现在我又开始做开了豆腐干,只要每天有钱赚,我婆婆就不太过份,这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顾蔓看着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春草有一点说的对,村里女人都是这样过的,都当女儿是赔钱货,就连顾老两口那么开明,都还有些重男轻女,只是不会磋磨孙女而已。
要不是她后来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她和村里那些早早就嫁人生子的女孩子们也没什么两样。
这是几千年传下来的陋习,她没法反抗,但她坚信一点,人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是可以改变的!
但春草的眼里是一汪死水,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早已被苦难磨平了,说起自己的事都是认命,还庆幸自己能干活挣钱,所以就少了些折磨。
第二百四十四章 骂醒
顾蔓心里一动,脱口问道,“春草姐,你,你该不会把挣的钱全给了你婆婆吧?”
春草犹豫了一下,道,“每天我婆婆都盯着,做出了多少豆腐**都有数,所以我只能全,全给她了……”
顾蔓问,“那谁去卖呢?”
“每天早上,我推着车去附近的几个村子……”
“那小囡囡谁看?”
“我……我背着孩子一起去……”
顾蔓抚额,看着对面简直把自己当成一头牲口还不自觉的春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人生来可以命苦,出身不能选择,但不能愚昧!
她胸口憋着一团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春草,敢情她走时跟她说的话全白说了!
春草知道她心疼自己,嗫嗫道,“蔓儿,你,你别担心我,我把钱都给了我婆婆也是个好事,她最近已经很少骂囡囡了……”
听听,很少骂,还不是不骂!
顾蔓气的胸口直喘,看着她直接道,“那我上次给你的工资钱呢?”
她走时足足给她结了七十多块呢……
春草犹豫着,顾蔓一看她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又失望又愤怒。
一个女人自己立不起来,别人还能帮她啥?!
偏春草还不觉得,还安慰她道,“蔓儿,你别替我操心了,我,我手里还藏了二十块呢,我婆婆不知道……”
顾蔓除了深吸气,尽力平息心底的怒气,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然而看到那个孱弱的孩子,她还是忍不住心软了,握着春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春草姐,可能我现在说的话你听不懂,也不认同,可是就算是为了囡囡,你也要把我的话记清楚!”
“什么重男轻女都是过去的陋俗,都是村里人太愚昧才会相信女孩儿没用!可是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了,伟人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比起男人也不差什么!”
“囡囡是你的孩子,旁人可以瞧不起她,但你绝对不可以,你是她的母亲,就要担负起照顾她,保护她的责任!你现在能挣钱,交给你婆婆,觉得不被骂你就满足了,可是有一天你挣不了钱呢?你的女儿这么小,你拿什么保护她?”
春草嘴唇蠕动了一下。
顾蔓打断她道,“你先别说话!我知道你觉得女人必须得有个男人,所以齐家怎么对待你,你也死心塌地的没想过离开,可是囡囡,你看看她长的这么瘦弱,是吃清水粥长大的,谁家奶奶能狠下心这么对待自己的孙女?你自己受这样的罪,也想让你的女儿再受一遍?你就不心疼吗?”
春草看着怀里瘦弱的女娃,眼里终于慢慢积聚起了泪水。
旁人家的孩子都吃的白白胖胖的,可只有她的囡囡,从生下来奶水都没喝过几口。
看她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顾蔓心里也无比难受。
但她没有停下自己尖锐的话,响鼓必须用重锤,她就不信春草真的糊涂到底!
“我走时给你留了那么多钱,我说了什么?那是给你将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如果现在你手里还有钱,还能饿着囡囡吗?你也知道你婆婆是啥人,如果有一天她要卖了囡囡去换钱,你也能眼睁睁看着吗?”
春草一下子就惊慌的收紧了抱孩子的手臂,连连摇头道,“不会!她奶……不会这么狠心……”
“会不会我不知道,但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用什么保护自己的女儿?”
顾蔓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春草姐,人说为母则强,我今天是最后一次跟你说这番话,如果你愿意在齐家挨着,就当我什么话都没说。但你得长些心眼,就算为了孩子,也得自己立起来!如果有一天,你在齐家待不下去了,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妹妹。”
春草被她说的痛哭失声,她脑中浑浑噩噩的。
之前她从没想过这些,村里女人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不觉得自己过的有什么不好,总是能忍耐下去的。
可是顾蔓的话到底种到了她的心底,她自己苦了一辈子,难道真的舍得女儿也这样吗?
送走了春草,顾蔓有些怔忡。
村里人就是这样,把儿子看的比天大,几千年的观念不是说改就改。
但好在她家已经慢慢好起来了,顾老两口的念头改了许多,连周梅都对两个女儿越来越好,尤其是顾兰兰,也和顾军一样去上了学。
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想着春草的那些女人生来命苦的话,如果让她进城里,看到苏芸珠生下来就被宠的如珠似宝,一定不会再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春草的事,顾家老两口也知道一些,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虽然认了干亲,却也不好对别人的家事指手划脚。
顾蔓又托老两口平时多照顾春草母女一些,问顾老爷子道,“爷爷,您问了大队长吗?能借到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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