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蔓跟着叫了一声,和林弈坐在了客厅,李婶给两人倒了水,还特意给顾蔓冲了一杯果汁,又拿了些糕点过来。
“想吃什么随便拿,到这里就跟到家一样,别拘束。”
李婶笑吟吟的看着顾蔓,看的出她真心疼爱林弈,他刚一说顾蔓是自己女朋友,她立刻就接受了,对顾蔓表达了喜欢和善意。
顾蔓说了声谢谢,趁李婶和林弈说话间,她打量了一下四周。
屋里布置的十分简洁干净,只是平时大概很少人来,显的有些冷清,墙角有一道木质楼梯,直通二楼,从上面隐隐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
听着那一声声似乎是从胸腔中咳出来的声音,顾蔓眉头皱了起来。
没一会,从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白大褂,长相十分儒雅的医生从上面下来,一眼看到林弈,欣喜道,“小弈,你回来了?”
“侯叔叔,我爷爷怎么样了?”林弈急忙站了起来。
侯永清扶了下眼镜,叹道,“老毛病了,林老年轻时候受了大罪,身子早被掏空了,这陈年寒咳早已入了肺腑,加上身体太虚,心脏又不好,目前没什么特效药,只是慢慢养着,平时你们尽量让老爷子心气平和,不要受刺激。”
林弈点点头,迫不及待的道,“那我能上去看看爷爷吗?”
“去吧,不过不要跟他说什么受刺激的事……”
侯永清再三叮嘱,才放了两人上去。
林老爷子身体虽然不太好了,但耳朵却很灵便,林弈和顾蔓刚走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声音,疲累的声音含着笑意道,“你个小兔崽子,终于舍得回来看我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林弈和顾蔓。
林老爷子愣了一下,立刻就要挣扎着坐起来,笑容满面道,“蔓丫头?你啥时候来的?这么久不见,你这丫头也长大啦……”
顾蔓急忙快步过去,按住林老爷子不让他起来。
看着躺在床上一头白发,瘦骨嶙峋的老人,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下来,乖乖叫道,“林爷爷。”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当初离开村里时候还精神矍铄的老人两年不到的功夫,身体就差了这么多。
“好,好孩子,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快坐……”
林老爷子让顾蔓坐在床边,还顺手给她拿了个桔子吃。
老爷子问起村子里,顾蔓说大家都好,她总算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住疗养院了,和她说话的几分钟功夫,老人就一直咳嗽,直咳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林弈眼底一片焦灼,忙倒了水给爷爷喝,又坐在他身后替他顺气。
顾蔓看着他,担忧的道,“林爷爷,您的身体……”
林老爷子一口气缓上来,笑道,“人老了,就是这么不中用,不妨事!”
他虽然身子看着虚的厉害,但笑容依旧爽朗。
顾蔓陪着老爷子说了阵子话,林弈在后面皱着眉头,几次欲言又止。
他想问问关于苏家的婚事,但爷爷身体变成这样,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老爷子看了出来,冲他瞪眼道,“你想说啥就说!啥时候像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了?”
林弈顿了一下,终于道,“爷爷,你是不是以前给我和苏家定过一门亲?”
老爷子一顿,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道,“苏家去找你了?”
林弈点了点头。
老爷子看着他,“你怎么想?”
林弈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家爷爷,突然一把拉过顾蔓的手道,“爷爷,我不管你以前定没定,反正我是不认的,我这辈子,想娶的人只有蔓儿一个!”
林老爷子望着两人交握的手,脸上倒没有半分意外,叹道,“你决定了?”
他问着,目光却看着顾蔓。
林弈坚定的点了点头,顾蔓咬着唇,也跟着点了点。
反正她早就决定了,只要林弈不亲口说出不要她,她就一定不会退缩!
哪怕林爷爷真给他定了亲,她也和他并肩抗争到底!
林老爷子看着两人,长叹口气道,“你们啊,还是太年轻,现在的山盟海誓不算个啥,就只怕将来有一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弈打断道,“不会的!”
他坚定的握着顾蔓的手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蔓儿!”
林老爷子看着他,眼底露出笑容道,“好,你记着你说的话!”
他点点头道,“不错,我是给你和苏家那孙女定过一门亲!”
眼看林弈脸上露出了极度的不满,正要说什么,老爷子咳道,“你先别说话!听完以后,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拦着你!”
林弈当即闭了嘴。
林老爷子看了顾蔓一眼,她立即会意,站起身道,“林爷爷,您和阿弈先聊,我先出去了。”
顾蔓转身出门,她猜到老爷子要和林弈说什么秘辛,体贴的将房门也关上了。
虽然听到老爷子真的给林弈定了亲,她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屋里,看着顾蔓出了门,林老爷子缓声道,“苏家这门亲事,订的早了,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咱们林苏两家向来交好,那时候两家是邻居,你爸和苏家那小子也是一块儿长大,好的跟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似的,当年你三岁时,你佩芸姨又怀上了一胎,两家就戏言,如果是个女儿,就做个儿女亲家,其实当时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谁也没当真!”
第二百零八章 当年
静谧的房间里,林老爷子的声音苍老而疲惫。
“后来咱家就出了事,我被批斗游街,你奶奶被逼死,你爸妈也遭了大罪,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对咱家避之不及,只有你苏爷爷,还在暗中替我周旋。”
“也因为你苏爷爷,我没被折腾死,被下放到了偏远农村,但是你爸妈却没逃过一劫,临死前将你托给了苏家夫妻。”
“你当时小小年纪,却被冠上了个反动份子后代的帽子,天天拉出去被折腾,那么小个孩子,苏家夫妻生怕你被折腾死,就冒着危险,偷偷将你护送到了乡下,送到我身边。”
老爷子叹了口气道,“那时候你佩芸姨已经快临产了,但为了你的安全,装成了你的母亲,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把你送到了乡下,她也被折腾的早产下一个女娃。”
“那时候条件不好,那女娃瘦不伶丁的,还是个天生残缺,眼看着要活不了,接生的那个婆子就说,这种情况下,给她定门亲,跟个命硬的男娃绑在一起,怕是还能活下去。”
“咱家本来并不信这个,但当时你佩芸姨伤心的不行,我一看,反正两家当初也说好要结亲家,那干脆就给你定了,就当宽慰你佩芸姨的心了。”
“所以当时两家才正式说定了,给你们定下了亲事……”
林老爷子说到这里,缓了一下,林弈奇怪道,“天生残缺?”
老爷子点点头,叹道,“那女娃子生下来,左脚就短了一截小指头,当时人人都说她活不了……”
他示意林弈去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木匣子。
林弈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张破碎发黄的纸张和一个铜戒指。
纸张看样子是用炭笔匆匆写下的,上面是他和苏芸珠的生辰八字,下面写着以此为证,谨结两家鸳盟之好。
居然是一份婚书。
林老爷子道,“当时咱家啥也没有,我就把当年和你奶结婚时留下的铜戒指做了聘礼,一只留给了苏家,一只留给了你,所以你知道了吧?苏家不光对咱家有恩情,对你更是有大恩,当年要不是你苏家叔叔婶婶,你怕也长不到这么大……”
林弈沉默了,他当时年岁太小,脑子只影影绰绰有一段记忆,却想不起是谁把他送去乡下。
没想到居然是苏家夫妻。
“乡下条件太差,你佩芸姨只休养了不到半个月就赶回了城里,月子没做好,身子也受损了,后来你二叔留在京里,也多亏了苏家照拂,所以他才这么念苏家的恩,想着给你和苏家女娃撮合,你也别怪他,实在是咱家欠苏家的人情太多了……”
老爷子咳了一声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跟你说,在村里我就看出你对蔓儿有好感,也没有阻止,一是因为我当时回京无望,咱家跟苏家差的太远,加上苏家这么多年也没提过,我以为人家早不当回事了。二来,我也以为你们小孩子家的,能有什么长久感情……”
看林弈瞪过来,林老爷子笑了起来。
“蔓儿是个好姑娘,要没有苏家的事,跟你确实是最般配,不过现在你知道了苏家,承了人家那么大的情,所以你自己选!”
“如果你选了苏家,不光能回报了苏家的恩情,更因为苏家的背景,将来你走仕途的话,绝对能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选了蔓儿,那你就真心到底,将来可不许后悔,负了人家姑娘!”
老爷子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家孙子。
他把这些都摆出来,就是怕孙子更看重仕途名利,将来会后悔。
却见林弈毫不犹豫就道,“我只要蔓儿!我早就说过了,这辈子,非她不娶!至于苏家,我想法子另还恩情就是,这辈子我想要的都能自己争取,用不着靠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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